“天……天杀星,我是天杀星?”
终于,一头雾水的李少天从人们的反应中明白了过来,敢情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天杀星。
“李公子,就来那曲《精忠报国》吧!”
李少天迷惑着的时候,走在他左边的一个年轻的军士忽然扭过头,兴致勃勃地冲着他说了一句,天狼右军的军士们很喜欢这首悲壮激扬的歌曲,已经在私下里传唱开来。
胡勇等人对李少天这位原唱倍为推崇,惹得天狼右军的年轻人们迫切地希望能亲耳听到他的歌声。
“《精忠报国》?”
猛一下就扯到唱歌上面去了,李少天的脑子一时有些不够用,半天才回过神来,想想自己就快死了,现在不唱以后可就没有机会,怎么得也要死得壮烈,不能被人瞧不起,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伸开双手往下压了压,街面上的人群再度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瞅着他。
“狼烟起江山北望……”
深吸一口气,李少天中气十足地唱了出来,激扬的歌声便在街道上空飘荡开来,听得士兵们和百姓们精神一振,的确,歌声有一种能感染人心的力量,不同种类的歌曲能使人的情感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伴随着李少天的歌声,护在四周的天狼右军军士们一起跟着唱了起来,各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咋一看上去,原本应该是游街的李少天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场游行的主角,那些人高马大的军士反而成了他的陪衬,更加承托出他高大威猛的形象,游街能游到如此地步,不敢说绝后,但绝对是空前的。
这首豪迈的《精忠报国》再一次在襄州城掀起了一股天杀星旋风,能接连唱出如此精彩、如此独特歌曲的定非凡人,使得李少天的身上包裹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汉水广场,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声音嘈杂,五万余名百姓早早地就聚集在了这里,激动地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广场北方是一个青砖砌成的高台,高台上已经搭建了一个木棚子,布置得鲜艳华丽。台子上此时摆满了桌椅,正前方的中央处是一张梨花木的宽背座椅,左右两边各有两张太师椅,后面则是整整齐齐的四排的高脚凳子。
数百名挎刀持枪、衣着鲜艳的将军府亲卫把台子团团围住,神色严肃地守卫着高台的安全。
高台的左前方是一千名刀枪明亮、列队整齐的天狼右军,右前方是同样人数的天狼左军,双方怒目而视,萧煞威严。
数千名镇兵分布在广场的四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以高台为中间线,两队镇兵把百姓们分成了东西两大块。
“大将军到!”
正当百姓们叽叽喳喳议论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广场上的人们像是被推dao了的多米诺骨牌,波浪一般跪了下去。
两百余名身穿艳丽铠甲的卫兵护送着赵汉等官员缓缓走进了广场,身穿一套天蓝色服饰的赵汉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方,龙行虎步,煞是威严,紧随他身后的是天狼左军都督胡文礼、天狼右军都督吴世杰、襄州学政谢千山和武怀王李孝义。
胡文礼和吴世杰一身戎装,器宇不凡;谢千山乃是襄荆学术大儒,现年五十八岁,从三品的官,穿着一身紫色官袍,腰上挂着一个表明身份的金鱼袋,是襄荆士子们的精神领袖,地位崇高;李孝义乃是李氏宗族后裔,一身滚黄的八龙袍,颌下留着一缕长髯,儒雅飘逸,按照宗族关系,他是当今天子的族叔。
这四个人中,又隐隐以李孝义为尊,虽然李氏政权已经没落,但各地的皇族由于经营日久,与地方各种势力的关系纵横交错,根基深厚,势力不容小觑,再说他有皇族的血统,地位自然超群。
四人身后跟着的便是数十名襄州城的文武官员以及天虎军、天鹰军的代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登上了高台,一一找准了自己的座位,肃穆而立,跟随而来的两百余名亲卫则列队于台下,英武雄壮。
威严地环视了一眼黑压压跪满了广场的百姓,赵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铺着软垫的座椅上,官员们这才一一坐下。
赵汉的左首依次是李孝义、吴世杰,右首依次是谢千山、胡文礼,待官员们落座后,等候在一旁的侍女们纷纷为他们奉上了香茗。
“起!”
一名立在台下的传令军士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广场上的百姓这才站起身来,这种气派的跪拜礼仪搁在以往只有皇帝才能拥有,地方官员如果擅自使用那便是僭越皇礼,将被视为谋逆,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不过,自安史之乱后,那些脱离朝廷控制的大节度使们早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虽然不敢公然叛乱,但寻常的礼仪已经比肩天子的规格,更有甚者,竟然擅自穿起了只有皇族才能使用的明黄色衣衫。
大唐江山风雨飘摇,朝廷内部矛盾重重,宦官弄权,党争不断,对僭越礼仪的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始时还发送圣旨进行训斥,可那些节度使们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时间长了朝廷也就懒得理会了。
高台上,李孝义的心情是极为复杂,堂堂的李氏天下如今四分五裂,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目睹着它的衰败,尤其是身为大唐的亲王还要亲自经历这种可以说万分屈辱的跪拜礼仪,心中自然异常的悲愤。
饶是如此,李孝义依旧面色如常地跟身旁的吴世杰谈笑风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满和愤概。
此时距离巳时整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现场的气氛比较轻松,不仅高台上的官员们交头接耳地小声交谈着,广场上的百姓们也嗡嗡地议论个不停。
赵汉品了几口香茗后,清闲地和李孝义、谢千山聊起天来,好像根本就没把审案的事情放在心上,就连胡文礼也若无其事地跟身后的官员谈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可众位官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等下的审案必将刀光剑影、硝烟弥漫,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秦雨凝、秋霜和王立山被带了上来,立于天狼右军的前方,百姓们冲着她们指指点点,饶有兴趣地议论着三人的身份,跟李少天和绿萼相比,她们三个倒是寂寂无名,不为人知。
秦雨凝一副女扮男装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低着头,不敢望向高台之上。
台上的官员们见到秦雨凝三人后心中大为惊奇,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个憨头憨脑、东张希望的傻小子,三人怎么看都不像穷凶恶极、为非作歹之徒,心中禁不住就同情了几分。
吴三虎作为小字辈的将领没有资格坐上高台,他此时正一身戎装地和宋清安并排站在左军的最前方,在他们对面的是站在右军前方的马天远和古威,四人左手握着腰间的刀柄,威风凛凛地站立着,异常醒目耀眼,这是“襄荆四小猛”的殊荣。
随后,南城巡守司的司守齐中横和当日马天义率领的那些兵士们也被带了过来,垂手站在了台子的右边,憔悴不堪的齐中横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汉水,他这段时间寝食难安,茶饭不思,晚间经常从噩梦中惊醒,竟然消瘦了十来斤。
活该齐中横倒霉,好端端地就摊上了李少天这么一档子烂事,可谓是天将横祸,官位什么的他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唯一祈求的就是全身而退。
巳时整,广场东入口处的百姓忽然一阵骚动,随即一阵嘹亮的歌声传了过来,高台上的官员们纷纷停止了交谈,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伴随着雄浑激扬的歌声,广场上嘈杂的百姓们逐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深长了脖子好奇地往东入口望去,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景象出现了:李少天高唱着歌曲,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而那些右军的军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护在他的四周,意气风发跟着他高声唱着,猛一看上去,犹如李少天的护卫。
官员们面面相觑,这也太过荒唐了,原本应该是囚犯的李少天现在看上去倒像是趾高气扬的将军。
尤其让众人震惊的是,听到了李少天的歌声后,站在台下的一千名右军将士们精神为之一振,口中小声地跟着唱了起来,一千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立刻形成了一股低沉的吟唱。
“启禀将军,这曲《精忠报国》近来在军中流传,深得将士们的喜爱,请将军恕罪!”
赵汉疑惑地望向一旁的吴世杰,吴世杰冲着他一抱拳,向他告罪。
“《精忠报国》?”
赵汉回怔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双目如炬地盯着大摇大摆走过来的李少天,市面上流传天杀星的歌声能洗涤人的罪业,他当时不屑一顾,认为无非是百姓的夸大和吹捧,现在看来的确有其过人之处,雄壮的歌声听得他都禁不住都有些热血沸腾。
“难道真的如怜儿说的那样,这个小子的身上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望着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李少天,赵汉的双眼眯了起来,他有些庆幸并没有一刀砍了李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