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城风云变幻,而襄州府大牢里却波澜不惊,囚犯们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李少天此时正乐呵呵地听着半大小子讲述他不久前进牢的香艳经历:
十天前,半大小子在某大户人家行窃时恰好遇到这家的主母偷人,于是就躲在了床底下,谁知道男主人中途突然回来,吓得奸夫赤条条地抱着衣服也钻进了床底下,搞得两人四目相对,尴尬不已。
事情本应该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半大小子那几天吃坏了肚子,一时忍不住,接连放了三个响屁,结果被男主人发现,招呼下人逮住了他和那个可怜的奸夫,暴揍了一顿后被送进了这里。
其实进大牢并没什么可怕的,半大小子自从六岁起就是牢里的常客,但由于异常愤怒的男主人暗中使了银子,他和奸夫估计这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了,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被干掉。
“那女的身上白花花一片,胸部大得像西瓜,真想咬上那么一口。大力强,说说滋味如何?”
半大小子意犹未尽地伸手比划着那女人的大胸部,然后色迷迷地推了推身旁的一个外表憨厚,身材强壮,裸露出块状胸肌的大汉,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暧mei的哄笑。
强壮大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嘿嘿地跟着傻笑起来,他是那家的长工,干的是粗重的体力活,主母看上了他强壮的身体,加以引诱,正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他怎能抵挡住诱惑,一来二去就勾搭成奸了。
牢里的囚犯来自三教九流,各行各业,一些趣闻轶事和闲闻野史从他们的口中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令李少天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乱发大汉名叫程牛,襄州城附近镇上的庄稼汉,因为打伤了仗势欺人的镇上大财主家的三公子,被官府判了重刑。
半大小子没有名字,人家都叫他小石头,自小就是孤儿,为了生计当了小偷。
胡子壮汉是汉水码头扛活的工头――雷得水,在跟另一帮劳夫争地盘的时候不小心打死了对方的老大,因此成了死囚,如果再不进行打点,年底就要被处斩。
至于那个倒霉的奸夫则叫张大强,人称傻强,因为四肢强壮又叫大力强,家中以卖菜为生。
最令李少天感到惊讶的是他曾经给过甲鱼汤的老头,他由于状告本城的一名官员强抢他的祖宅而获罪,可怜六十多的人还要遭受这牢狱之苦。
“吃饭了,吃饭了!”
正当李少天向雷三水询问汉水的漕运之事时,中年狱卒领着一群抬着几个箩筐和木桶的狱卒走了过来,大声向牢里的人宣布。
轰隆,牢里的人一起涌向了走廊,隔着栅栏咽着口水盯着箩筐里的馒头和木桶里的猪肉、鸡肉等炒菜――李少天实在不习惯自己在这个地方吃独食,于是就让德福楼送一些普通的饭食过来,和牢里的人一起分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经过了最初的沮丧和懊恼后,李少天现在已经看开了,不就是一死吗,死就死,一了百了,既然都要死了,何不死的潇洒一点,给更多的人留下美好的回忆。
李少天已经计划妥当,这些天来的酒菜全部算到他的帐上,等他死了后就让秦雨凝把那两把武士刀送给吴三虎,一是让吴三虎保护他们,二来也是让吴三虎替自己偿还德福楼的酒钱。
中年狱卒等人已经知道了天杀星的事情,因此对李少天显得十分敬畏,态度客气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襄州府已经发话了,禁止在牢里谈论关于李少天的一切事情,整个大牢已经被天狼左军和右军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新来的囚犯不得不关往别处,连酒楼送饭的伙计都只能到门口,被天狼左军和右军的人检查完饭菜后才能由狱卒们送进去。
“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开心的几顿饭了。”
小石头左手拿着一个鸡腿,右手握着一个猪蹄,吃得满嘴冒油,边吃边向其余人的夸赞,可惜周围的人都狼吞虎咽地忙着吃东西,嘴里塞得满满的,根本顾不上理他。
“兄弟,谢了!”
雷德水嗜酒如命,比程牛还要好酒,他依在靠近李少天牢房的栅栏上,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细细品味了几口,然后一脸满足地冲啃着馒头的李少天举起了手中的酒壶,这酒可是德福楼上等的女儿红,不是一般人能喝到的,而这几天他和程牛中午和晚上各一壶,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飘飘欲仙呀。
“雷哥,砍头是什么感觉?”
李少天微微一笑,走过去隔着栅栏在雷德水面前坐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年头可没什么安乐死,死刑都是砍脑袋,咔嚓一刀下去,脑袋滚到地上,脖腔里喷出几米高的血柱。
“就像被蚂蚁咬了一下吧,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我陪着你,给你在阴间开路。”
雷德水性格爽朗,因此李少天更愿意跟他接近,听到李少天如此问,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不过,你小子的命硬,死不了的。”
在雷德水看来,李少天估计是哪家权贵的公子哥,即使杀了人,在家里人打点一番后也就没事了,要死,哪儿这么容易呀,这就是命。
无奈地苦笑一声,李少天撇了撇嘴,望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发起呆来,也不知道秦雨凝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喂,是不是想女人了?”
发现李少天一脸的惆怅,雷德水伸过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问。
“女人?呵呵,我在想,为什么老程和小石头能吞下那么恶心的老鼠,要是我,打死也吃不下去。”
李少天回过神来,望了一眼坐在墙角吃着东西的程牛,不解地摇了摇头,程牛属于沉默寡言型的男人,不善言语,但为人耿直,极重义气,好打抱不平,在牢房里享有很高的声望。
“一看你就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从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如今的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十几年前的唐州曾经闹过一次蝗灾,为了活命,别说老鼠了,死人都被吃的精光,遍地骸骨!”
雷德水悠闲地喝了一口酒,咋吧了几下嘴巴,神色有些黯然,他本是唐州人,当年闹灾荒的时候随着父母来到了襄州,他三岁的小妹就是在那个时候饿死的,尸体换了一小袋稻米,正是凭借着这一小袋稻米,他们一家五口才支撑着来到了襄州,每当回想起那段往事,他都觉得愧对死去的小妹。
吃死人!难道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易子而食?李少天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口水,猛然间有种想吐的冲动,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疯狂的世界,******!”
李少天这时候有些理解程牛和小石头生吃老鼠了,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李少天郁闷,有人比他更郁闷,马天远现在都快疯了,市面上流传他被李少天一刀击败,而且还搭上了一只左眼,言语间对他充满了不屑和轻蔑,襄荆四小猛的名号更是被天杀星恶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
马天远真想杀了那些乱嚼舌头根子的混蛋们,他们懂个屁,如果不是李少天砍断他的刀,他绝对能宰了李少天。
百姓们可不管其中的过程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事件的经过,反正李少天一刀劈瞎了马天远的眼睛,这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他们更愿意根据结果兴致勃勃地推测过程的发生,然后加上个人的主观情感加以渲染,所以李少天击败马天远一事很快流传出好几个版本,可能故事经历有所不同,但核心都高度一致,那就是李少天如何如何神勇,马天远如何如何草包,顺道贬低一下四小猛。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马天远的名声是彻底的臭了,相对于伤目之仇,名声被毁之恨带给马天远更大的打击,他知道自己在天狼左军的声望必将受损,很可能会累及自己天狼左军都督继承人的地位。
房州、邓州、随州、均州四州的官员对此事表现了高度的关注,纷纷上书表达各自的观点,有些人不问缘由就要求严惩肇事者李少天,有些人表示应该彻查此事弄清缘由,还有些人则和起了稀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总体来说,和稀泥的官员占据了绝大部分,这些墙头草们小心谨慎地观望着赵汉和胡文礼的这番较量。
“哼,竟然联手向我施压。”
城外襄州镇兵大营,帅帐内,身穿蓝色长袍的赵汉冷冷地把案头的文书一把推到了地上,额头青筋暴露,四州的官员并不为惧,最令他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天虎左右两军和天鹰左右两军的步伐这次出奇的一致,一律要求他严惩罪魁祸首李少天。
帐内只有统兵大将杨奇和赵光杰,杨奇是赵汉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两人身穿明光铠,一左一右地立在案前。
“大将军,他们这是在向你示威,这几日各处的镇兵都受到牙兵的挑衅。”
左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杨奇神色严肃地望着赵汉,马天远受伤后不久,驻守房州城的天虎军和驻守均州城的天鹰军相继向同城驻扎的镇兵寻衅滋事,重伤镇兵的事件不断发生,令镇兵大为不满,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