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囚室中疲惫不堪的修士,众人亦是各有所想。
蔺归元在想着这囚室突然打开,定非偶然,只怕金刚盟亦已开始行动,却不是意欲何为,不过如此一来,他心中反倒放松了下来,金刚盟越急,情形自然对他越有利。
而在他身侧的不远的穆星河,却是一脸焦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囚室露了出来,他的目光所在,却未发现寒山子的身影,自然令他忧心不已。
这寒山师兄自从发出这天音石鼓的消息后,便不知所踪,如今这石洞之内的石鼓已被证实有伪,那寒山这消息又自何而来,他自己又是否亲自见过,最重要的是,若不在这囚禁之中,那他又在何处,抑或说,业已遭遇不测?
穆星河细想之下,不觉心下发凉,如此看来,寒山子多半是凶多吉少,这六虚山院派驻乾元城的执事长老,数十年勤勤恳恳,为大战后的宗门,在乾元城中打下一片江山,却不料,竟然道殒于此!
一时间,穆星河神情黯然,以致于周边众人在说些什么,亦不曾留意。
“昆俞道兄,你到底怎么了啊?”先前那白净男子趴在那栏杆之前,厉声叫喊着。
那被问话之人,显然很想回答他,眼神急得有些泛红,不过终是说不出口,看他那情形,仿佛身体已被抽空一般,连说话都无能为力。
“道兄……,道兄……”那男子初时尚大声叫喊,不过半晌之后,却见对方全无力气,痛苦不堪,不由得黯然情伤,这声音也渐次低沉,到最后竟成低泣之状。
不远处石阶之上的众人见状,皆茫然不解,修道中人,心性自比常坚韧,这参廖虽和那被囚的昆俞感情交好,但堂堂男儿之身,行女子之态,多少令人有些迷惑。
不过,也仅就这短暂一瞬而已,如此非常时刻,众人更关心金刚盟一下步会有何动作,对别人的私事,倒也无心过多留意。
小和尚无用见那石室洞开,自然第一时间去寻找顾旷的身影,小清茶跟在其后,一脸忧色。
想当初,顾旷可是为救他俩而失踪,虽不知生死如何,但既然这石洞之内设有囚牢,而顾旷出事之地又离此不远,那便极有可能被困于此处。
身为苍雩雪山顾家的公子,顾旷在众人印象之中,一直是丰神如玉,俊朗不凡,颇有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之态,平日里亦是一袭白袍,直如芝兰玉树,朗月风清,故而在无用一路扫去,心中所想的均是向日里顾旷之状,直到他眼光锁定一个灰头土脸的熟悉身影时,怔了片刻,才急着冲了过去。
“顾旷……,顾旷……,你可还好?”
无用边跑边挤开人群,冲着右侧石阶中段,一间关着十来人的石室跑了过去,朝那最角落一个背倚石墙,独坐调息的身影大叫道。
顾旷初时尚未有甚反应,不过当小清茶亦在前方呼喝喊叫时,很快便向二人望来。
“顾旷哥哥,是我,是我啊,你还好吗?”小清茶迎着顾旷的目光,努力的地朝里挥手。
顾旷轻呼了一口气,原本落寞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神采,看样子,他的情形比那前面的昆俞要好上不少。
“顾旷哥哥,你可能说话?”小清茶见过先前那昆俞的惨状,见顾旷有所反应,忙急着叫道。
顾旷点点头,默然起身。
“无用,小清茶,你们无事便好!”顾旷虽看起来并无大碍,但说话之声听起来却甚是虚弱,似乎便如大病未逾一般。
那一身白衣,被血染过之后,多成暗红之色,一处处的剑伤,将衣袍划得破烂不堪,看上去,亦只能勉强遮身
小清茶望着那累累伤痕,泪水在眼眶打转,片刻之后,终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旷见状,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便轻叹道:“小清茶,别哭,我没事!”
“顾旷,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被困在这?”无用见清茶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亦觉心急,忙问向顾旷道。
“一言难尽!”顾旷神情暗了暗,复又深吸口气,看情形,似乎颇有些吃力。
抬眼朝前方看去,眼见这洞中人潮汹涌,乾元城中有名望之人皆在此处,一时亦觉有些意外,却不知发生甚事。
顾旷朝无用望了望,眼有问寻之意。
无用正欲解释时,却听得身后花相容之声传了过来,而水轻盈亦随在其后。
“顾旷,你果然在这!”花相容急叫一声,亦面有喜色。
顾旷笑了笑,点头示意,却未回话。
“顾旷,这被囚之人,为何如此虚弱?”花相容一路跑来,见这囚室中人,皆是疲弱不堪,故而惊疑着问道。
“鼓声!”顾旷神色凝重地回了一句。
“又是这烦人的鼓声!”花相容跺了跺脚,说话间,表情很是气愤。
顾旷面露苦笑,却不知发生甚事。
就在众人说话间,那石阶两侧的囚室已然洞开,又有不少人寻得相熟之人或是门下弟子,一时间愤慨、哀号、怒骂之声此起彼伏,洞室之内,顿时嘈杂了起来。
“诸位,你们也看到,这石室中人,早是油尽灯枯,若不尽早出去,只怕活不了两日!”又是司空玄步了起来,站在那石阶中央,指着两侧的石室,高声朝众人叫道。
“司空玄,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梁三爷断喝一声,指着司空玄大叫道。
自从在那洞外,这老小子突然冒出来,抢先入洞之后,梁三爷便对他颇有不悦,先前又鼓动众人,对抗四大家族,更令他火上心头,此刻,司空玄再次发话,却让他终有些明白。
这一切,似乎都是有意而为之。
“我能搞甚名堂,只不过见这被囚之人甚是可怜,同道中人,生些恻隐之心罢!”司空玄扬着头,颇为大义地回了一句。
“恻隐之心,亏你说得出口!”梁三爷嗤笑一声,面有轻蔑之意。
司空玄对此言恍若未闻,随后面带忧色地朝众人望了望,复又叫道:“诸位,难道便要眼睁睁地望着数百同道惨死在眼前吗?”
“司空道友,可有良策?”一个正趴在那栏杆前神情伤痛的中年男子闻言,转过身来,朝司空玄拱了拱手,言辞恳切地问道。
“良策便不敢说!”司空玄回了一礼,随后又道:“为今之计,尽早离开才是,这洞内灵气已尽,实非久留之处,正道之人,以义当先,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依我看,还是尽早和金刚盟谈判才是!”
“司空道友言之有理,得先救人再说,日后之事,再行商议也不迟!”一旁的黎阳,自然也看出司空玄有备而来,见其出言,便忙又上前附和了一句。
“商议,如何商议,此事关乎乾元城千万年传承,是能商议的吗?”梁三爷大喝一声,随后又指着黎阳道:“黎阳老鬼,你们青云观虽不在城中,但这些年来,亦没少沾乾元城的光,若非有守城卫队的庇护,你那一亩三分地,只怕早就被瓜分完了吧?”
此言一出,那黎阳道友顿时一窘,脸色难看之极,这些年来,他们青云观独占着那城外百里的灵秀之地倒悬峰,平日里享尽香火,说起来,确是受益于乾元城,更准备地说,是得四大家族之庇荫。
“梁三爷,此一时彼一时,四大家族有守城之责,城外百里亦是卫队巡守之范围,青云观受其庇护,自是情理之中,难不成依三爷之意,我等过往受庇于四大家族,今日便得以命来报么?”
黎阳愣了片刻,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亦顺着话头,回了一句。
“道长说得没错,先救人再说!”先前那问话的男子亦转过身来,朝梁三爷及四大家族所在之处,大声喊道。
“诸位,且听在下一言!”蔺归元怕梁三爷性情暴烈,又将众人怒火燃起,忙又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城主有何救人之法?”那男子显然有亲近之人,正在那囚室之中,心中所想,自然便是救人一途。
“诸位,金刚盟越是心急,我等便越要冷静!”蔺归元朝众人摆摆手,随后又道:“这石室中的道友,自然得施法救出,但却不急于一时,依在下看,内中之人,只是灵力耗尽,心神受扰,故而迷糊不清,看去甚是虚弱,不过一时间却不会有性命之虞,各位但且放心!”
“人都成这样了,城主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那男子指了指身后石室,眼神很是悲伤。
“道友放心,按蔺某推算,一日之内便会有援军赶至,到时大军压境,不怕金刚盟不放人!”蔺归元闻言略怔了怔,随后又大声回道。
这石室中人,修为各异,心性亦有很大不同,他自然无法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撑到援军到来,安然而出,不过此话却不可对人言,故而只好避轻就重,将希望放到那援军身上。
那石室中人,按此情形看,多半已成废人,救得出去,只怕也时日无多,便是留得性命,这一身修为,却是再也找不回来,故而救人虽急,但蔺归元绝不会在这紧要关头,被金刚盟所胁迫。
这些人的牺牲,若换来的是乾元城的安宁,在他看来,亦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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