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哲开车回到机场,思索和茹熙结婚以来的这些日子,想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点点滴滴,的确是是点点滴滴,聚少离多用来形容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不过分的。
然而就在这些珍贵的点点滴滴里,他却没有把它们当做点点滴滴来对待,或者说,这样的婚姻,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好好地去正视过。
那天晚上,他坐在机场员工酒吧里有一次独自坐在吧台的角落,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朗姆果酒,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包厢里一班员工热火朝天地在闹着。
这边包厢里林鸣楠透过包厢的纱帘,仔细盯着齐明哲瞧着,她忍不住不去瞧他。那样一个成熟稳重又英俊的男人,一个人静静坐着肚子喝酒时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更甚平时。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还有一层说不出来的情愫,那就是:这个男人是她表姐的男人,也原本有机会是她的。
一直以来,这便是她心里隐隐扣着的一个心结,打也打不开,甚至越扣越死。
今天因为她成功预测了地面风速的变化,上岗以来头一次受到领导的嘉奖,跟着以前地勤的几位姐妹正闹腾呢。现在已经是酒过三巡,有些微醺了。
她耷拉着脑袋,现在沙发里,斜眼瞧着那边的男人,回想起从前那些一幕幕的场景。是她先碰到他的,是她先发现还是一个小秘书时期的齐明哲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子光芒的。他还帮她解过围,跟她一起吃过饭……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就成了表姐的男人了呢?
相亲的时候老妈拿着他的照片回家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惊喜哪里是旁人可以知道的!
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命运总是偏向表姐资茹熙而不是自己?她到底哪里得罪上帝了,让他如此偏心?
“喂!鸣楠,你看谁呢?怎么,还是放不下那男人?听说他老婆是华航一位漂亮的女机师啊。”
“你说什么呢,再漂亮能比我们鸣楠漂亮?”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女飞行员是在男人扎堆的地方,看起来就突出;你要是个美女,却待着美女成堆的地方,那就容易被人给比下去,这就叫:埋没人才!”
林鸣楠轻哼了一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胳膊肘搁在桌面上,手背无力地耷拉着,用花花绿绿的指甲指着远处那个男人,带着醉意说:“你们,喜欢他那样的?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美女们赶紧伸长了脖子把耳朵贴过来。
“他呀,和她老婆结婚那是假的!要不是那个女人耍了点小聪明,怎么可能轮得着她呢!我告诉你们,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老婆!要不你看他现在还常常在机场过夜!”
“他常常在机场过夜?你怎么知道?”
鸣楠轻笑:“我就是知道!你们看着,这种男人,表面看着正人君子,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
一句话把姐妹们给逗来劲了,立即起哄道:“好啊好啊,你倒是去给我们开开眼。”
鸣楠使劲撑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打了两个晃,差点又坐下去,不过算是站住了,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慢慢走过去。
齐明哲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肩头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摸上时,惊得浑身一抖,回头见是小姑子林鸣楠更是惊讶地一时僵在座位上。
林鸣楠趁着他一僵的功夫,双手套在他脖子上,顺势就倒他怀里,半睁着一双醉眼,面似桃花,脸慢慢凑近了他的耳朵,呼呼地吹了几口酒气。
“鸣楠……”他刚要张口,被鸣楠一根玉葱指轻轻堵在唇口,“嘘,别说话,别急着拒绝我。姐夫,今天我要你一句实话,要是让你重新选,你会选表姐还是我?”
“鸣楠,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鸣楠的腰,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酒精从她皮肉里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着汗味还有香水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打心眼里厌恶。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的男人,自从被姚韵怡背叛之后,他甚至有些厌恶女人,更何况是喝醉了的,不讲理的女人。
“我送你回去!”
不是看在林鸣和的面子上,他也许根本不会这样服务周到。他不留情面地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拽下来,捏着她的手腕,在她面前使劲晃了晃:“清醒一点!现在回家!”
“姐夫!”鸣楠几乎是叫出来的,刺耳的声音穿透酒吧吵吵嚷嚷的音乐声,让所有人几乎都安静了一秒钟。
“你说,你打心里爱着资茹熙,你告诉我啊!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都是我自作多情!”
齐明哲一咬牙,耳根处嗡嗡作响,没想到平时那么淑女的鸣楠今天会这样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他气呼呼地叹口气,扫视一圈酒吧里的同事,又觉得多说无益,越描越黑,大力拉着鸣楠就往外走。
“走,回去!”
“不回去,我不回去!我就是不回去!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我今天就在这儿告诉所有人,他,跟资茹熙结婚根本就是假的!资茹熙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跟贱货!天底下最贱的贱货,假惺惺地对我表哥好,表面上对我们家好,实际上……”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狠狠将她的话给删断了。齐明哲本想就这样把她扔在地上,自己一走了之,可是想到不晓得从她嘴里还能吐出什么不堪的话来,立即又决定将她拉走为妙。
林鸣楠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到停车场,最后被塞进车里,才终于呜呜地哭出声来。
她最近是想他想得太厉害了,每每在机场遇见他,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气氛明明还不错,
他对她也是谦和有礼的,在她面前甚至不怎么提她表姐。
她甚至在自己梦里梦见齐明哲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他是喜欢她的,一直以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她了。
她那样想他,甚至到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程度了,那个梦那么真实!
她坐在车的后排,齐明哲从前面递过来一盒子纸巾,让她慢慢哭,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为刚才当众打了她的事情道歉——她都已经哭得这样委屈、凄惨了,他怎样能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呢?
到了林家房屋的院门口,他下车将她扶出来,刚刚走进院门,裤兜里手机响起来。他接了电话,立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挂了电话,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喝得东倒西歪的林鸣楠似得,即刻松开手,钻进汽车,一下子开走了。
林鸣楠看着地上那隐隐约约的一道红光慢慢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整个人呼啦一下像断了线的木偶掉在地上,管不着是不是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地面变得泥泞微湿,她就那样穿着白色的羊毛裙,坐在地上,开始呜呜地哭。
……
“鸣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雨点好像不见了,鸣和打着伞静静站在她身后,站了一会了,听见她哭声渐渐消小下去,才轻轻叫了她一声。
“哥!”
“嗯。”
“我……这段日子我有多努力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有多努力,有人知道么?我天天学习那些气象知识,不管遇到谁都去问,天天揣着小笔记本像个疯子一样,不就是希望自己变的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有人可以看见我么!我到底,逊在哪里了?”
林鸣和慢慢蹲下来,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慢慢揉搓她冰凉的身体,安慰她说:“我知道,哥我知道……”
“哥!”
鸣和一句温柔的话又让鸣楠的眼泪开了闸。这估计是自打她出生以来头一次那么亲近自己这个哥哥。
没有责备,也没有无视,他在理解她心里的苦闷,他在极尽所能地安慰她。
至于他自己心底里最深的那一份苦痛,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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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哲裹着大衣推开澳门警局的大门。
他估计也没成想,这辈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大老远的跑过来保释他平时最最看不起、最最厌恶的舅舅。
这么冷的天气黄大同穿着一件背心,一条花裤衩子,缩在监牢的墙角里。看到齐明哲的脸,起先是有些惊讶和喜悦,随后又变得有些惊恐,缩手缩尾地出来,一路无话,跟在齐明哲身后。
出了警局,马路上忽然刮起一阵风,虽说澳门地理位置偏南,一二月份的天气,只穿一点单薄的内衣肯定是不行的。
齐明哲冷冷瞧了黄大同一眼,本来不想理他的,他恨不得他冻死才好,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不知道怎么地停住脚步,把大衣脱下来,没好气地扔给这家伙。
两人随意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明哲先给点了碗面,后来又换成鱼粥,弄得黄大同一脸幽怨地盯着他,觉得齐明哲在故意整他。
“我怕你等会吃太快把自己撑死,胃疼地走不了路!喝粥总不会问题太大!”明哲要了一小碗鱼蛋,想起第一次来澳门刚下火车的时候,某个小女人就是捧着一碗这玩意笑眯眯地等着自己的。
他低头拿着竹签子把鱼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觉得的确是那个小女人捧过来的鱼蛋比较有滋味。
黄大同上一次在澳门小小地赢了一把,从此便心心念念要再来一次,这一次在赌场输到连手表和衣服裤子都被扒掉的份上,连回家的机票或者火车钱都没了。不得已,他之后干了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小偷你以为就是容易当的了?听说有高级小偷,能从开水里夹出肥皂片来,那炉火纯青的技艺也是要靠长期训练的!要不是还要继续靠这手艺吃饭,估计怎么都能在《中国达人秀》上搏个满堂彩。
好吃懒做的黄大同就这么被送进警局了。
他本来是想要打电话给姐姐的,但是一想起姐夫那根军棍,不由浑身发毛。再一个,打电话给最温良的老大齐明海,但是明海义正词严地把他臭骂一顿,最后还关了机。这个世界上,有人的确看上去很软弱,甚至是懦弱,但是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负他们,至少黄大同他没资格。
接着又打电话给老三齐明恒,结果这家伙自个儿因为带着新兵一起跑出去酒吧勾搭美女、夜不归宿,正在被上级领导关禁闭中。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给齐明哲,没出意料,明哲一句话不讲,当即挂掉电话。但是没成想,三天之后他会出现在澳门,出现在他面前,脱了自己的大衣给他,又带他吃了点东西。
黄大同吃着吃着,开始抹眼泪。
齐明哲原本低头专心盯着碗里的鱼蛋,一抬头竟然发现满脸胡渣的黄大同鼻涕眼泪地都掉进碗里,吓了一跳,赶忙抽了纸巾给他擦擦。
“怎么啦?”
“明哲,嘿嘿……说实话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干瘪的大老爷们儿还说得听不好意思,不太干净的脸上隐约透出一点红晕来。
“谁跟你真情了,我是真想让你死在这里的心情!话说回来,等会带我去把茹熙的十字架找回来。”
“什么十字架?”黄大同愣住,眼珠子无辜地瞪得老大。
“别在我面前来这套,茹熙的十字架不是你顺手牵羊给拿走的?别跟我说不是的,你害得她还跟我闹脾气,找不回来有你好吃的!现在你最好祈祷典当行还没把那条链子卖出去,不然……不然你还是要找回来!”
黄大同顿时吃不下了。他脸皮这么厚还从来没吃不下饭过,饿了这么几天,估计是把脸皮给饿薄了。
“哪家典当行,说吧?”齐明哲用纸巾把嘴角仔细擦赶紧,上手交叉抱在前胸,仔细看着黄大同的眼睛,希望或者说,恳求他这次合作一点,他想在除夕前一定把事情搞定。
“大……大富贵典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