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见着一道黑影冲出人群,裹着一股风,扫过众人的面。
茹熙余光里看到那么多亮晶晶的玻璃杯,自己也知道玩完了,于是当一道黑影冲过来的时候,自我保护地狠狠推了来人一把,自己在原地摔倒,又一次崴了上次在海边伤过的脚腕。
而那个冲过来的人反应也够快,用手狠狠向后一托把整张桌子向后掀翻了,顿时酒水跟着玻璃在加班上四溅,好些掉进海里,掀起一阵水花,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张扬肆意的华丽光点,所有人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只剩下恍惚里闪烁的点点晶亮。
冲过来的人自己倒在地上之后,一下子爬起来,几乎是爬了两步,到茹熙身边,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到。
茹熙憋着眼泪捂着自己的脚腕,傻傻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齐明哲。
明哲把她的手拿开,一看那脚腕又肿了,张口便骂:“你找死啊,穿这么高的跟!”
结果茹熙被他一骂,眼泪耍啦啦地掉下来。此时的明哲似乎看不到旁人了,迅速把茹熙打横抱起来,吩咐一旁的侍者把冰和急救箱拿过来,然后进了船舱里的客房。
茹熙傻傻地看着他帮自己按摩、冰敷,突然发现他西服上的一个破口子扎着一块玻璃,她伸出颤抖的手想把他摘下来。此时明哲自己也发现了手臂上扎着的玻璃碎渣,一把抓住茹熙伸过来的手,警告她:“找死吗?碰碎玻璃?想在身上留口子的话不如直接扎自己一刀!”
他咬着牙一下把碎玻璃□□,然后脱下西装外套,白色衬衫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另外肩头和背上还有一些比较小的碎玻璃,他自己刚才居然没发现!
“别乱动!先,先……”茹熙看了看急救箱里的东西,拿出剪刀来,对着齐明哲的衬衫毫不犹豫地几剪子下去,齐总就华丽丽地被茹熙剥光了,然后,用镊子帮他把碎玻璃一个个捻出来,用生理盐水洗完伤口后,用酒精消毒,最后开始抱扎。
此时的茹熙眼睛里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了,完全没注意到光着上半身的齐明哲,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越过她的肩膀,背后大片光滑白皙的背,还有性感的肩胛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明哲眼皮地下。
正抱扎着他的伤口,茹熙忽然觉得背上一暖,发现明哲正用一只手帮她披外套,这才意识到要不好意思,抬起头,不小心瞬间的四目对接,她赶脚有一种错觉般的温柔从他眼里溢出来。
她慌忙站起身,从脚腕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差点又倒下去,他想要伸手搀她,却被她刻意回避了。
“孙,孙医生,刚才好像看到他了,”茹熙站起来,“我去找他来处理。”
孙万水,羽辰机场医疗中心主任,林鸣和的大学舍友。
“等等,你不是会抱扎嘛,我看你挺熟练的,反正脚也走不了路,继续吧。”明哲光着上半身安如泰山地坐在床边,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船舱昏黄的灯光里,他的面容,一脸真诚的样子,很久没看过这样真诚的眼睛了。光着上半身的他,褪去了西服,好像一同褪去了这个世界套在他头上的头衔,让茹熙觉得这一刻的齐明哲是如此真实,如此触手可及。
她坐下来,帮他抱扎好肩膀,末了,她把手从他身上拿下来,把自己背上的衣服披到他背上,尴尬地道:“小心着凉。”
“茹熙,那天你为什么拒绝把所有的错归到我头上?”明哲抬起脸,盯着茹熙,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审问。
“我,”茹熙咬咬唇,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人要脸,树要皮,我之前被厚傅左甩了这事你知道的吧?我再被你甩一次,还是在快要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那我成什么了?别人怎么看我?”
听完她的话,明哲自嘲地点点头,话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反问:“要不你甩了我?”
“不行!那你爸还不拿着拐棍把我打死!不要,想想都恐怖!”茹熙头摇得比起拨浪鼓还厉害。
两人同时沉默了,明哲的手往衣兜里一摸,想起没把球带上船,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那你只能跟我结婚了!”
他如此了结论。
“什么?”茹熙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一脸淡漠的明哲
“你既不想甩了我,也不想被我甩,那就只能结婚了!”
明哲看了她很久,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指尖在腰带上的金属凸起装饰物上来回徘徊着,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如她的表面那样平静入水,也许她在挣扎,也许在勉强。
早先在船上亲眼看到姚北池冲过去抱住她,他心里就莫名地发闷,于是他低下眼睑思索着,半露的双眼皮似乎在倾诉某种情绪。他微微翘起的双唇,张了张,没出声,随后他换了一种冷漠的口气,一本正经地问茹熙:“你,讨厌我吗?”
茹熙摇头。
“正好,我也不讨厌你,这样就足够了,所以结婚吧?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明哲有些急了,“难道我还不够……”
“我只是觉得像齐先生这样的人,如果是为了这种事情而娶了我,就好像,好像用波音747—400飞南京和新江口一样,很荒谬。”
明哲稍稍变幻了一个角度,更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问:“你在替我不值?结婚难道是做生意……”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才又开口,“你知道男人其实不喜欢结婚的吧?但是人这辈子像是被下了诅咒一样,好像非结婚不可。你,一个礼拜七天,有五天半都在天上,对我来说是个绝对适合的结婚对像,明白吗?结婚的话,对你表哥也好,对你自己也好,当然还有对我,winwin。”
“原来如此。”茹熙此时却像舒了一口气一样,竟然轻松起来,偏头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我嫁给你。”
“茹熙,你看着我。”他扳起她的下巴,“我心里有别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位置空出来,所以无法对你负责,就算这样你也得嫁给我,不会觉得害怕吗?”
“负责?”茹熙反问,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没爱上你,所以你不用负责,要是以后什么时候讨厌我,连一个礼拜里的那一天半都觉得无法和我过下去的话,随时退货好了,这样我就嫁给你,我会觉得心安一些。”
“随时退货?”明哲玩味着这个词,“齐中将可能不会答应呢?”
茹熙看着明哲,他的脸又是那样平静,可是敞开的西装下裸//露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仔细看他的眼睛,居然能从里面看到一丝殷切。
“那我就再飞远一点。”
明哲此时也轻松下来,拉过茹熙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嫁给我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能让其他男人抱你、碰你,不可以用含满眼泪的眼睛看别的男人,就算伤心,就算难过的时候,也绝对不可以让别的男人安慰你,因为你是我的脸面,齐家的脸面,可以做到吗?”
这样被他黝黑的眸子看着,有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在压迫着她的心脏,去吻合一种节奏,一种这个名叫齐明哲的男人所特有的节奏。
她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他左边的胸膛上,那便是他的节奏,不急不缓,沉稳而有力,给人一种安全感。好像优质的引擎,不管遇到怎样的天气,怎样的温度,它都可以以它自己的速度,提供稳定的推动力。
明哲看她久久不回答,盯着自己的胸膛竟然出了神,暗自轻笑。
“茹熙?想什么呢?”
“啊?”她一下子回了神,有些慌张地答:“引,引擎,飞机引擎。”
明哲气恼闭上眼,一下子放开她,起身背对着她:“资茹熙,不想撒谎的话,也并非所有实话都要讲出來!”
“等等,我也有句话要说,你先别走。”她突然轻轻拉住明哲的手指尖,似乎是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开口道:“既然我是你齐家装门面的,我可不可以也拜托你,就算心里的人不是我,也至少让别人看来你很重视我,我不是你可有可无的东西……至少……要让我家里人觉得我很幸福。”
明哲背对着她低下眼睑,流露出少许温柔,随后一转身,迅速抱起茹熙就出了房间,然后径直来到甲板上两个泳池的中间,将她放下,然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盒子,然后笑着对茹熙大声说:“资茹熙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茹熙赤脚站在地上,几乎所有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顿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小声皱着眉头道:“喂!搞什么?”
“求婚啊!看不到么?你不是要我给足你面子吗?”
“可这是我前男友的订婚宴!”
明哲微微皱眉,反正不明白这个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把盒子一打开,又大声问了一遍:“资茹熙,愿意和我一起度过下半辈子吗?不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茹熙望着小盒子里被《色戒》里称为“鸽子蛋”的东西大脑立马当机,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哲只是似有似无地笑着,帮她把戒指戴上,然后站起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这时,所有的看客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华航有些外籍机长更是激动地又叫又跳,还不住向茹熙吹口哨。方华带着一脸僵硬的笑容,得体地轻轻拍着手。
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在笑,那就是姚北池,189的个子杵在人群之中,失魂落魄地呆望着被明哲抱在怀中的资茹熙,隐隐地感到不安。
怎么会这样?那几天在悉尼的时候,她的反应又怎样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是发自内心,还是徒有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