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霜风更烈,寒雾更浓。
段瑶神情凝重,这一刻将“落木冰心诀”毫无保留地全力摧发。
以她的机敏聪慧,亦猜不出这怪兔干尸突然间舍身赴死的用意何在。
当此一瞬,却也无暇多想。
只见段瑶的玉手之中霍地多了一柄寸许来长、霞光流动的秀丽短剑。
嚓!嚓!嚓!嚓!嚓!
一剑递出,如梦似幻,短剑的刃口更锋利到不可思议。
怪兔干尸看似单薄如纸实则坚韧不朽的躯体,立时就被切成了数百块整整齐齐一般大小的方形薄片。
果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亦瞧不见半点经脉肌肉,骨骼脏腑。
怪兔干尸的体内当真是干瘪无物,空空如也。
段瑶一击得手,神色却不见轻松。她双眸紧紧盯着这些干尸碎片,身形则迅疾向着远处闪避开去。
显然是提防这些碎片再次超脱常理,爆发出甚么出人意料的诡异攻击。
可就在段瑶刚于数十丈外的另一片虚空现出身形时,忽然间娇躯剧震,整个人先是抛飞而起,随后便无法自控地向着下方湖面坠落而去。
所过之处,血雨飘洒,虚空迷濛。映衬她枕风静卧的娉婷身影,好似海棠零落,凄美异常。
“段瑶!”
庆忌目眦欲裂!
电光石火之中,他也只勉强瞧见段瑶被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幽茫穿心而过。
胸前与背后创口贯通,鲜血喷涌。显然心脏已碎,不能活了。
人刀合一,倏乎踏足于湖面之上。庆忌伸出手臂,将段瑶轻轻接在怀中。
果见她眼眸紧闭,呼息已绝。
就算是踏上问天之路的武道大能,遭受这等碎心之创,也会当即毙命,断无生还的可能了。
“庆忌,老朽若没有猜错。这个叫做段瑶的小女娃儿,当是来自你们虚空大陆的清河段家。
她的落木冰心诀,只差一步,便要踏入冰心永固,万法无伤的大成之境。
到那时候,整座阴阳大狱天内除去有限几个老不死的,怕是再没有谁能奈何她分毫。
可惜可惜,如此天之骄女,偏要与老朽的后辈们为难。
老朽一睡千年,大梦初醒。今夜这一出手,没轻没重,却是伤了她的性命……”
随着一道古怪而生涩的声音响起,庆忌骇然发现在自己身前十数丈外的湖面上,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准确来说,也不能全算是人。而是脸庞干枯似丑陋老者,双手也与人无异,但下肢与尾巴则与怪兔皇者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半人半兔。
“便是你杀了段瑶?你究竟是甚么妖物?”
庆忌悲愤交集,怒视对方。可这一打量之下,心中不禁又涌起阵阵寒意。
这半人半兔的丑陋老者突然出现,令他毫无察觉也就罢了。关键是对方的躯体,看似有形有质。
可若以灵魂之力仔细感触,却又发现那竟全是由一蓬黝黑炽热的奇异波动凝聚而成。
假如现在面对它的是世俗之中的寻常之人,甚或是灵魂之力未够强大的炼体与炼气武者。那么一眼望去,都会以为这半人半兔的老者虽然形象可怖,却还是肉体之身。
可这却如何能骗得过灵魂之力堪比炼神大能的庆忌。
“妖物?呵呵呵呵……”
半人半兔的老者哑然失笑。摇头道:“与你等小辈,何须隐瞒甚么。在这阴阳大狱天内,老朽非但不算妖物,还是被那阳神国自古以来就虔诚供奉的唯一神祖。”
“唔,你这小娃儿的体内,怎会残留着老朽当年以本命神源所炼化的烈日神炎气息?
是了,是了。你名叫庆忌,武道天姿又如此不凡,必是虚空大陆庆氏大宗族的嫡系子弟无疑。
这烈日神炎,老朽在千余年前曾将之赠予来自虚空大陆的数位大能。那庆氏大宗族的庆玄空大人,正是其中之一。
以你的武道禀赋,少年之中堪称惊才绝艳。得到些许神炎,倒也理所应当。
不过这烈日神炎毕竟原是老朽所有,饮水思源,你也该对老朽客气几分才是。”
“阳神国?神祖?烈日神炎?你还认识庆玄空大人?”
庆忌自知万难敌过这口吐人言的诡异妖物,暗自寻思脱身之策。
可左想右想,却总觉逃生无望。待听了对方这番话,更不啻于被一道惊雷劈中头顶。
以公兔皇者的窃听之能,尚且识得虚空大陆的人族言语。而这更为可怕的妖物不知暗暗跟踪了他与段瑶多久,现在能说出两人的姓名,说出清河段家,落木冰心诀,乃至庆氏大宗族的始祖庆玄空,也都算不得甚么。
可它竟能知晓自己体内有烈日神炎?
此事虽算不得如何隐秘,但自己进入阴阳大欲天以来从未谈及过,连段瑶也不知晓,绝非凭借言语窃听可得。
“莫非,这妖物竟强大到能消无声息地进入我的灵魂之海,翻看我的记忆不成?”
庆忌毛骨悚然,又隐隐觉得不太可能。对方真要有这等本事,对付他们二人完全是生杀予夺。又何须大费周章,借那怪兔干尸的遮掩来偷袭段瑶。
“你这小辈,看来是不信老朽所说了。”
半人半兔的老者微微一笑。
“那也无妨,你怀中的女娃儿虽然命不久矣,此刻却仍有些许的冰心洞鉴之能。你可问她一问,老朽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段瑶?你……你是说她还没死?”
庆忌瞪大眼睛,一颗心顿时砰砰狂跳起来。纵然大敌当前,仍禁不住凝神向着怀中之人瞧去。
“当然没死。段家这小女娃儿,巾帼尤胜须眉。被老朽一指穿心,便是寻常的神魔之体也早已殒命。
她却还能强行将碎裂不堪的一颗心暂且凝聚,甚至还气绝装死,意欲反过来再偷袭老朽一下。
呵呵呵呵,老朽之能,岂是你等小辈可以想象。但区区炼气境的小女娃儿能有此等意志与心机,着实也算后生可畏了。
老朽当下若是动了一念之仁,令她不死。假以时日,她在武道之上超越威震上古的段家始祖也是大为有望的。”
“不死?你这妖物……不,神祖前辈,莫非您还有手段将心碎之人救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