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心的法力与修为不在临渊之下,且又常年跟随在神女身侧修习灵力,可谓深得神女的真传,因此,破这金色的结界,不算难事。
她张开双臂,迎着天边明亮的皎月与浩瀚的星空,周身散发出刺眼的紫色炫光,这炫光直直冲向高空之中,与天边的星月连接为一体。
紫色炫光越来越强盛,直至最后将整个夜空都映衬的亮如白昼,凤心全身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有磅礴的灵力自她周身散发出去,犹如流水一般,漫过化魇池周围的金色结界,两股力量在空中发出激烈的碰撞,凤心闭着眼睛,口中默默念诵,忽然大喝一声,“破!”
天空中划过几道耀眼的闪电,有轰隆隆巨大的雷声自西边天际传来,漆黑的夜幕上,之前明亮的皎月与星辰,在一瞬间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变得暗淡无光,而凤心周身边耀眼的强光却越来越盛,她伸出手,对着结界的中心狠狠一拍,霎那火星喷溅,金色结界若潮水般褪去,片刻后,又是暗黑夜里的寂静无声,沉寂如死水。
“不愧得神女亲传,果然厉害!”身后重影眸光闪烁,有羡慕有嫉妒,又有淡淡失落在心头,她想起遥远的时光里,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她只便只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有一种魔力,让所有人都为之臣服,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本来心甘情愿的愿意为她而臣服,可偏偏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为她而死,哪怕天底下所有人愿意为她粉身碎骨,她都不在乎,可偏偏是她爱着的那个男人,她不愿意看到他因为爱她而如此卑微,卑微到尘埃里,她眼里的那个男人,该是掌控这天下众生的主人,而不是为情爱所困的痴人。
所以尽管她崇拜她臣服她,她死了,她却很高兴。
“我能帮你的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做。”寂寂深夜里,凤心的声音薄凉而冰冷,“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话落,她的身影在黑夜里一闪,一瞬间便到了万里之外的魔窟。
金色结界一除,重影想要救出玄墨便不再是难事。
她缓缓来到化魇池边,看着里头沉寂如镜面一般黑漆漆的死水,心头掠过无法抑制的巨大的欢喜,千万年的时间里,她相思成疾,今天,她终于可见见到他了。
她不由的跪在了地上,一手伸进池子里,那冰凉的水漫过她的指尖,漫过她的手腕,漫过她的整个手臂,她感觉到噬骨的疼痛快速袭来,可她却高兴的落下眼泪来。
玄墨,你便在这里面,我来了,你感受到了吗?
自玄墨被东临大殿封印在化魇池以来,千万年的时光里,这个池子里还从未被任何人侵入过,这几千年来,为了防止封印受损,每隔一段时间,临渊便会到这里来对封印进行加固,是以,这一池的黑水,可谓固若金汤。
重影嘴角微微勾起,将手从池中拿出,原本白皙晶莹若雪的肌肤上已然布满了斑斑黝黑的尸斑,难看至极,可她的眸底却泛着晶亮的水光与浓浓的欣喜之情。
她感受到了玄墨的气息。
自怀中取出蛟龙鞭,重影将鞭身投放到池水之中,沉寂的黑水立马有了巨大的应,如煮沸的开水全然沸腾起来,紧接着,池水翻起仗高的浪头,将鞭子整个席卷进池中心的漩涡之中,直至最终被池水完全吞没。
“玄墨!”重影大喊,“是你吗?”
滔天阵阵的巨大水声里,她听见有人轻叹一声,“苍苍…。”
重影一愣,继而大喜,“玄墨!”
池水以着显而易见的速度快速消失着,就像被毒辣的日头炙烤过全部蒸发了一般,顷刻间,原本浩瀚无边的池水全部消散不见,只见干涸的池底。
池底是一片雪白无暇的冰晶世界,放佛无人走进的童话世界,一抹黑色身影斜斜倚在一角的池壁上,身子十分慵懒而随意的坐在地上,放佛被外界所打扰,他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玄墨!”站在池岸之上的重影激动到泪如雨下,她不敢轻易踏进这池底,生怕这一切全是她的美梦,一如这么些年来每晚都伴随着她的魔咒,她只要想靠近,他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玄墨…”她捂着嘴巴痛哭出声,不由的又唤了他一声,那人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微微转动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重影的身子一霎那犹如被定住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半分,直到那个人的声音再次淡淡的传来,“我的苍苍呢?”
重影身子重重一颤,她感觉到心底传来的巨大悲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艰难的开口,“你忘记了吗?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唔…。”眼前黑影一闪,有人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重影瞪大眼睛盯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男人的脸,千万年的时间里,他被封印在化魇池,遭受雪雨风霜雷电狂风的肆虐,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一如从前那般,如春花秋月般静好,只一头漆黑的发,一白到底。
“主…主子…。”重影的脖子被男人死死掐住,他丝毫没有顾忌她刚刚把他解救出来,一双眸子里没有半点温情存在。
直到重影在最后一刻即将要窒息的时候,男人才一把将她甩到地上,“重影,你记住,我说她没死,她便没有死,即便是死了,我也要复活她!”
重影跪在他的脚下,语音颤抖,泣不成声,“主人…”
“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阴冷与狠辣。
重影低下头,“是。”
男人转身,一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晶莹如玉,一双桃花眼,瞳仁的颜色极浅,像是上好的琉璃水晶,嘴角弯弯,似乎永远在笑,像是春日暖阳下的春花,绚烂夺目却带着毒刺。
男人转身疾步往前走,身影快速消失在半空之中,重影跪在地上大声呼喊,“主人!你去哪?”
而沉寂的漆黑夜幕,云雾缭绕,再也不见男人的身影,回答她的唯有九重天上呼啸而过的冷风。
……。
休息了几日,苍灵的身子缓和了许多,体内的灵力也比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充沛了一些,她这几日与云悱还有彦色逛遍了l市的各大商场与餐厅,彦色为她买了许多衣服,那些衣服在她看来便是奇装异服,不是露胳膊便是露大腿,有的甚至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她死活不肯穿,最后无奈,云悱只好为她在一家百年老店专门定制了几身汉服,苍灵这才算满意。
苍灵最喜欢的便是这里的食物,她几乎每去一家餐厅都要把人家店里所有的东西点上一遍,一直从早上吃晚上,中间什么也不干,端五便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眸光深邃而沉静,好像总也看不够。
这一日,他们去了海边,当初升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来的身后,苍灵握紧手中的玉簪,冲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了过去。
“阿灵!”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端五惨白着脸将她搂在怀里,一双手颤抖的摸向她胸口的玉簪,却又不敢动她,生怕她会有什么意外。
“无妨。”苍灵浅浅一笑,安慰他道:“死不了,最多流一些鲜血罢了,这簪子里有那男人的血,只要我的血流进去与他的鲜血相溶,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端五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苍灵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子里就是有这种画面,我就是知道应该这么做。”
苍灵喘息着,一手握住簪子,使劲往外一拔。
鲜血喷溅而出,溅到她的脸上,眼前又掠过之前梦中男人的身影,那双沉寂悲伤的眸子和冷漠无情的脸。
“阿灵…”端五轻唤她一声,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伤口,一手点在她的胸口周围,鲜血流的缓慢了一些,苍灵将簪子拿出,对着太阳的方向仔细看过去。
两道鲜红的血液从簪头到簪尾慢慢交融在一起,整个碧色的簪子慢慢变成了血红色,苍灵神情一凌,坐直了身子,“端五,准备好!”
“阿灵!”不远处有人急切的大喊她一声,身子快速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跑过来,苍灵抬头看过去,云悱提着裙角,一边哭一边不住的喊着她的名字。
“阿灵!”待跑到她跟前,云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求求你,带我回去吧!”
苍灵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不行!”
“阿灵!”云悱哭喊道:“如果你不带我回去,我就死在这里,只要你一走,我立马就死!”
“你威胁我?”苍灵恨声道:“你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过,我是你的母亲,如果你还认我,就带我回去!”云悱抓着她的衣袖,哭的撕心裂肺,“阿灵,我求求你!”
后面跟过来的彦色见此不禁也红了眼圈,“阿灵,要不你就让她回去看一眼那个男人,也算让她死了这条心,到时你再把她送回来,这样好吗?”
苍灵紧紧抿住嘴唇,面上冷色沉沉,端五在身后道,“她活了那么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感情的事情,你强求不来的。”
苍灵沉沉叹了一口气,松口道:“就依着彦色所说,你回去看卫云端一眼,之后我便将你送回来。”
云悱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她一张寒冰似的脸蛋,便怯怯住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手中的簪子已经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苍灵知道时空的大门即将就要打开,她伸手冲彦色招了招手,彦色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她,“阿灵大神,什么事?”
“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你。”她从头上解下一直伴随在自己身边的东海珊瑚带,“这个送给你,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彦色看着眼前这条银白色的发带,触手生凉,散着淡淡光晕,知道这不是俗物,心底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苍灵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一把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彦色,你看着我。”苍灵叫她,彦色抬眸,对上她的眼眸,与她视线相对。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想睡,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下一刻,她的身子软软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她了?”云悱大惊,“你可不要害她!色色什么也不知道!”
“阿灵消除了她这几天的记忆。”端五淡淡道:“她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为什么?”
“她记者我们对她没有好处。”苍灵扶着端五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我是为她还。”
“那她岂不是连我也忘记了?”云悱哭道。
“记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朋友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心想要离开这里?”苍灵往大海的方向走了几步,拿着簪子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一抛,红光闪过,与天边的朝霞连为一线,落在岸边一团火红的光晕,端五抱着苍灵,苍灵拉着云悱的手,快速朝着那道光晕而去。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苍灵最后看了一眼海边繁华的城市街头,她其实内心里,很想留在这里。
端五握紧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眼,转身决绝离开。
此时大衍,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
漠北蛮族终于抑制不住,发兵攻打大衍了,而大衍在此之前已经闹了一年多的内乱,以苏驰为首的云家军打着清君侧,雪深冤的旗号,与卫云端的禁卫军分庭抗礼僵持不下,足足对抗了大半年,兵力折损严重,且朝内除了苏驰对漠北一带最为熟悉外,便是前皇后娘娘云悱了,可这两人一个死了,一个反了,偌大的大衍,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前锋大将带病御敌了!
苍灵他们回来已有几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灵力与修为也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平,只是凝魂盏一直没有下落,她心底不免有些急躁。
云悱一直急着想要去见卫云端,苍灵拦着她没让她去,大衍此刻处于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而卫云端与云苍苍都是画中仙,两人本就不该存活于凡世间,因此,大衍的灭亡是早已注定的事,苍灵不想让云悱掺合进去,以免改变大衍的气数,生出诸多事端来。
可是,她却不得不去一趟大衍的皇宫,因为端五告诉她,他已经算出来,凝魂盏就在大明宫内云悱的寝宫内。
苍灵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她自己也有直觉,当初那幅画便一直放在云悱的寝宫内,而且,还碧簪之前也一直在她手中,她觉的,凝魂盏肯定也与她有着一定联系,说不定就放置在连她也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
因此她决定,再去一趟大明宫。
出发前,云悱特地打扮了一番自己,穿上了她大婚时的一件雪蝉衣,佩戴上了她们云家祖传的幽明玉珠链,她听说卫云端和云苍苍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她想,不能在他们面前落了下风,她一定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吓死他们!告诉他们,她云悱才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这不,她又活着回来了!
她想着,突然捂着嘴巴痛哭起来,直到哭到嗓子嘶哑再也发不出一个字,她才停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司命也来到了凡间。
“小祖宗!”他一把抓住苍灵的手,急切道:“化魇池被破了,池水已经干涸,里面封印的那人不见了。”
苍灵脸色一凝,“帝君呢?”
司命不觉看了端五一眼,继而垂眸道:“帝君还在沉睡,一直未醒!”
“结界与封印都是他加持在化魇池上的,现在全部被破,他就算沉睡应该也可以感觉的到,他没有反映?”苍灵冷声问他,司命沉重道:“此前魔尊一直无法闯进化魇池,就是因为有帝君结下的金色结界,可是这一次,竟然被破了,而且你走前还在周遭加固了结界与封印,按说,不应该啊,难道魔尊竟然突然之间可以破了那金色的结界了吗?还是,其实另有其人?”
“司命,你现在应该去求西天大佛,化魇池被破,里面被封印的万千怨灵与妖魔鬼怪全都会倾巢出动,到时候三界众生必遭大乱,你不该来找我啊!”
司命犹疑片刻,脸色青白交加,沉默片刻后,他终于道:“小祖宗,这化魇池里根本没有封印什么怨灵与妖魔鬼怪,而是只有一人,便是魔祖玄墨。”
“玄墨?”苍灵眉间一蹙,是他,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黑蛟龙?
“就算是魔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苍灵不知道司命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来找她。
“因为当初你这双眼睛,便是帝君自他身上为你取下的!”
苍灵不觉摸上了自己的眼睛,“真的?”
“千真万确。”司命沉声道:“所以,玄墨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你夺回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