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门外,萧王刑场。
刽子手早已准备完毕,大刀之下,萧王面色肃然,面无惧色,而萧王妃望着萧王落魄至此,早已是泣不成声。
倩儿一袭盛装,高坐在台上惠帝身旁,望着不远处纵马赶来的一抹红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萧王这个饵来钓平南王这条大鱼,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萧王见是织锦来了,平静的目中露出一丝愤怒,骂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父亲……你还好么?”她端详着宋祁,目中便见了泪光。
倩儿见状,笑了笑,跟传令官说了几句,那传令官便立刻下令道:“来人,把宋织锦拿下!”
“慢着!”十一豁然起身,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两个人,目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高高声问道:“陛下,你要杀萧王,臣弟试问,有何理由?”
惠帝皱了皱眉,刚想回答,便被倩儿抢了去:“萧王私藏兵器,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况且,今早萧王入宫,毒杀太皇太后,便更是罪无可恕了。”
“是么?禁军何以知道萧王府中藏有兵器并进府搜查的?至于太皇太后毒发身亡一事,太医检查过了?”
“平南王此话何意?难不成,陛下还能冤枉了萧王不成?”倩儿脸一沉,说:“萧王有谋反之实,平南王一心包庇究竟是徇私还是同样包藏祸心?”
忽然地,一禁军将士匆忙跑至倩儿跟前。
倩儿闻言,目中的笑意更浓了,起身看向平南王,怒目相视道:“平南王于蓟州私自操练军士,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皇后此言有何凭证?”十一冷声问道。
“就凭萧王刺杀太皇太后,府中又搜出铠甲兵器,而你和萧王联姻。藩王连结大臣意欲倾覆陛下的江山,以下犯上,你还有何话可说?”
“是么?”十一八风不动,微微一笑,仍带着些许轻蔑之意。
就在此时,马元忠率领一众手下,北营大军,而今已逼近刑场。
“殿下……”宋祁叹了叹,说:“时已至此,陛下是铁了心要处死老臣,你若一再替老臣说话,矛头就会直指向殿下。”
“父亲,我不会让你死,”她紧握住萧王妃的手,看着她,说:“母亲,你放心,倩儿想杀的人是我,我不会让你们替我受罪。”
“锦儿,”宋祁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入手心,颤声道:“你若敢以身犯险,为父和你母亲,这就死在你面前!”
“父亲!”
“萧王!马元忠的人很快就到,您且放心,我能保萧王府众人平安。”
“平南王,不必了,我知你此举会有怎样的后果,老臣不想看到锦儿无人托付的局面。”宋祁苦涩一笑,将织锦的手放在她手心,轻轻拍了拍说:“今日是锦儿大喜之日,照理,为父当亲自嘱托,而今怕是不能了。今日,为父便将你托付给平南王,愿你恪守妇道,相夫教子,终此一生,平安快乐。”
“来人,还不赶快给本宫拿下平南王!”倩儿怒道。
禁军护卫面面相觑着,谁都不敢多挪动一步。平南王平乱百越,已是声名满天下,是人尽皆知的大英雄,而今竟要他们拿下平南王,他们心里不免有一丝不情愿。
倩儿见禁军不应,便立刻看向惠帝,义正言辞道:“陛下,平南王一日不除,你一日不能高枕无忧啊。”
惠帝犹豫着,看了看织锦,又看了看倩儿,唯唯诺诺,吭哧了半天。
终于给了回复:“可你不能伤了织锦啊。”
倩儿闻言,微笑道:“陛下,您做的决定是对的。”转脸之后,面对禁军,脸上已满是寒光,“都听到了,还不动手?”
“陛下,”萧王酿跄着,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惠帝,颤声道:“此事,皆是老臣一人所为,与平南王无关,老臣是想将锦儿嫁给平南王,以期平南王能与老臣联手作乱,奈何这逆女不孝,严词拒绝……”
“父亲……”
宋祁听到了她语气中的悲恸,丝毫不做停顿,只是暗地里紧紧按住她的手,“……而今事情败露,全在老臣一人不善谋划,与人无尤。”
她早已泣不成声,再忍受不住:“陛下,你这是污蔑,这是……”
话还未说出口,宋祁又气又急,压低声音,冷声说道:“你若敢多说一字,为父便死在你面前!”
字字带血,她猛然看向宋祁,心如刀割。
十一按住她的肩膀,说:“马元忠很快就会到,萧王不会有事,你也不会。”
她忽然看向他,心疼无比,她知道到那个时候,陛下固然会因为大军之势而不做处置,可到那时,天下人都会知道平南王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势,陛下就更加忌惮他了。
倩儿微微摆手,说:“萧王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本宫凭什么信你?”倩儿凝神想了想,轻松说到:“若是这宋织锦当真如此大义凛然的话,本宫倒有一个证明她的机会。”倩儿说完,收敛笑意,说:“宋织锦,本宫命你,立刻处决萧王。”
她脑子一轰,手足无措,只感觉浑身僵硬,难受得快要死掉一般。倩儿真要如此折磨她么?当真好狠的心!
十一握住她的肩,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来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慰。
“宋织锦,你若不杀了萧王,本宫可就不信这平南王和萧王之间没有半点关系了。”“宋织锦,你还不动手?”
一面萧王,一面平南王,倩儿当真给她出了一道好题。
“马元忠很快就到,织锦,我们还有时间。”
她冷笑着,而后目光坚定看着台上那个咄咄相逼的女人。目光寒凉无比,倩儿见了,似是受不住,避了开来,说:“来人,将平南王一干人等,就地处决!”
令牌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宋祁最后看了眼萧王妃,萧王妃泪水涟涟之下,报以从容微笑。而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刀被抢了去,深深插入宋祁腹中,“锦儿,你要……好好活着。”
“父亲,父亲!”她失声大叫。
宋祁笑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她的手,将刀柄放在她手心。
“王爷,你等我。”萧王妃见此,看了眼那高台之上的人,惨然苦笑,最后看了眼萧王,而后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从容插入自己的颈间。
“母亲!”
血染红裙,早已面目不辨。她的手仍握着刀柄,满手鲜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缩手,而后用力在裙摆上把手上的鲜血蹭掉,可那些血却越染越多,她看着自己满身的红色,似乎每一点朱红都是由那两具尸体身上所流淌的鲜血染就。
“织锦,织锦……”他用力抱住她,口中喊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叫回来什么东西似的,让她振作,企图安慰她。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太后也死了。”她痴痴念着这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着他:“为什么,我还活着?”
倩儿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胸中畅快无比:弑父杀母,弑父杀母,她就是要让天下人看到,宋织锦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十多年来受尽屈辱,今日她终究是一并还给了她,可这还不够,她要宋织锦心死,要高久视身亡,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她给禁军使了个眼色,禁军立刻会意。
楼台之上,弓弩手已经准备好了。
不需太多,一个便就足够。
可就在此时,一个甲士忽然匆忙赶了过来。
倩儿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马元忠率北营将士正往此处赶来,而今,刑场之外,都是马元忠的人。”
“马元忠?谁给他的胆子?”倩儿气急败坏道。
甲士闻言,皱了下眉,犹豫着,说:“马元忠似与平南王交好。”
“原来如此。”倩儿笑了,说:“本宫正愁着没机会收拾他,而今作乱可就成了事实。”
倩儿正与发号施令,只听见那甲士,忽然说道:“属下以为,娘娘今日不宜动平南王。”
“为何?”倩儿问了句,很快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马元忠此行,摆明了就是想携三军以作威胁,用以保全平南王,若是平南王出事,难保行场外的这些人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今陛下根基不稳,大军哗变,到时候,场面不可收拾。
“那你说说,该当如何?”倩儿问道。
甲士想了想,说:“属下以为,今日暂且放了平南王,明日便朝会之上,将马元忠撤职,让平南王回自己的封地。”
“把马元忠撤了,三军哗变该当如何?”
“属下听说刘文程在军中一向甚得人心,而且与素来与马元忠不和,娘娘或可将马元忠下狱,让刘文程顶替马元忠的位子。”
倩儿闻言,想了想,便下令道:“宋织锦大义灭亲,此心可冕,其情可嘉……”
字字如在心房刻划,十一紧紧抱住她,她方才不至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