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很晚才暗下来。
工作在做最后的收尾,几乎考古现场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和杜泽两个人。
她是想依约帮孟欢拍几组漂亮照片,她当然是可以回去在住所附近找个好角度拍摄,或者下班后先去睡一觉,设定好闹钟,搭车再回来。可鉴于现在整个洛阳城,大街小巷倾巢而出,几乎没地方站脚,她不想把“人山人海”当作景致一并拍进去,而且这边山路难走,她怕耽误时间,所以也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这边干等。
至于杜泽想做什么,她好奇问过,据他说是等所长过来,另外有事情安排,再有就是见识一下所谓的千年难得一见的猎户座流星雨。
高铭在十点之前过来这里,在见到织锦的时候,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她不明所以,一直以为他是来找杜泽的也就没多想,打过招呼之后就打算干等着今晚的流星雨。
突然地,高铭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织锦哪见过这架势,连忙就慌了神,“所长你干嘛?你快起来。”
“织锦,有件事情,我希望你一定要答应我。”高铭一脸沉重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织锦一下子懵了。
“您这是做什么呀?您快起来,我算起来是您晚辈,您这样我怎么受的起?要不,我也给您跪下。”她一时间没主意,直接就给他跪下。
高铭一怔,说:“你不答应?”
“答应什么呀?”
“你别管什么,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织锦一脸疑惑,看着高铭脸上既是哀怨又是痛苦的模样,心里实在受不了,只得随口答应下来:“我答应您,就是替您杀人放火我也干,您先起来好么?”她这句完全是敷衍,可眼前的这位老先生听了,似乎完全信以为真。
她说着,连忙回头找杜泽求助。
“您的多年猜想真的被证实了?”杜泽并不理会她的眼神。
“不,是想通了。”高铭看着他,又深深看了眼织锦。
杜泽想了会儿,目中忽然闪现出一丝与他一模一样的喜悦。
织锦还在费力扶起高铭,看了眼杜泽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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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过了两刻。距离十一点,还有三十分钟,这对高铭来说,足够了。
从陵墓顶端往下,有一条通路,她初时以为是陵墓挖掘过程中通往墓主人灵柩的道路,并未作多想,也就跟着去了,可等到穿过甬道,耳边隐约可以听见流水潺潺之声的时候,她心里才不由怀疑起来。
手电筒的灯光,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越是往下,流水的声音就越是清晰。这里似乎距离陵墓表面有很长一段距离,周身凉爽,完全感受不到地面上的炎热。
高铭在甬道尽头停下,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来时的路。
他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用手电筒照亮一个类似“十”字的中央,他用手掌按了下去,而后洞门缓缓开启。
高铭用手电筒照着,摸索着点亮烛台。
而后,整个山洞,便明亮如白昼。
她这才看到山洞的全景,人鱼膏制成的烛台,水晶作为底座,在烛火之下闪烁着明丽的光芒。四维密闭的山洞,深不可测,唯有头顶可以看到一片星空以及镶嵌其上的无数夜明珠,而在山洞的一面,则有瀑布从距离山洞底端一半高处的地方倾泻而下。
山洞最深处,最为光滑的石壁上,则似乎刻有一段文字。
她在距离石壁不到十步的距离处停下,而后,再挪不开一步。
因为随着她的靠近,那墙面之上笔墨绘制的画像,眉眼神态,无一处不同她相似。
画上的女子像是穿越时空,在此处等了她千年一般,面带微笑,神态祥和。
耳边有潺潺溪水之声,此刻,她除了怀疑,只有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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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铭用一刻钟时间说了这些年来他的研究成果。而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一千年前的宋氏女,其实就是现在的宋织锦。
“这不可能。”
高铭打开文件袋,拿出一支笔,放在她手上。
她见到过这支笔,是面试当天她正好替他接住的那只通体由白玉打造而成的笔。夜色下,放在她手上,竟隐约可以看见白玉发出丝丝微弱的光芒。
“灵玉是先祖流传下来的,据前人考证,当为蓝田玉雕砌打磨而成。只有一千多年前的宋氏女才能将白玉上的红色瑕疵抹掉,而且,宝玉通灵,如果不是玉主人,宝玉怎么会感应的到?”
她看着手上的白玉,这才看清楚,那上面雕刻着的是齐朝王室所用的暗纹,除此之外,在宝玉的另一侧,花纹被磨平,刻着隐约可见的几个字:“宋织锦”,还有“十一”。
蓦地,她心里面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今天早上的梦忽然浮现眼前,那个惯于沉默的稚子不就叫十一么?
天上忽然响起了雷声。
夏天的雷阵雨,从来都很寻常。而高铭此时看着织锦,目中更是多了几分自信与喜悦。
她解释不清,沉默着,忽然扔掉手上的玉笔。
玉笔在离手的一刹那,身上的白光旋即消失。
站在一旁的杜泽一直一言不发,这时候却忽然拉住她,看向高铭:“快来不及了。”
“先祖有言要找到宋氏女,这一千年来,家族一直都在寻找。”
织锦感到一丝不妙,“你们想做什么?”
“只有宋织锦回到大齐,家族的使命才算完成,历史也才能完整。”高铭看着她。
忽然的,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雷鸣震耳。流星穿越天际,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直射而来,水晶似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刹那间,洞中烛火连同水晶光芒尽皆汇集至一处。
白玉落地之处,只见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