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白别有深意的话,让凝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连指尖嵌入掌心沁出了点点殷红的鲜血都不自知。
他这就是在公然的威胁自己!
虽然他此时人在落玉轩,但是在宫中,只要他想,那么自己的命,还是随时随地的握在他的手上。
背对着江听白,凝香脊背僵硬,咬着牙,低低说道、
“凝香明白。”
听见凝香的回答,江听白无声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既邪魅又阴险。
“时候不早了,想必凝香夫人也是偷偷出来的,早些回去吧,被发现了就难处理了。”
“谢太子殿下关心,凝香这就回去了。”
低低的回了一句,凝香便快速的提起脚下的步子,快速的离开。
看背影,狼狈不堪。
岳城早在凝香下楼的那一刻便上楼去守在夜九宸和冷月的身边了,所以这会儿子,落玉轩的大厅内,便只剩下了江听白和行云两个人。
行云一脸担忧:“不对啊殿下,之前救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受损而元气大伤,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啊!
而且就算不说她,皇上的身体常年受蛊毒侵蚀,也早就不能生育了啊。
这孩子是哪来的?”
行云原本只是一句疑惑的话,却让江听白的眸光暗了暗。
“是啊,本太子也想知道,这个孩子哪来的呢!”
话落,江听白不禁抬起手,轻轻的摩挲着下巴,沉思起来。
“太子殿下!”
蓦的,楼上传来芜菁的声音,江听白闻声不禁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芜菁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江听白。
江听白:“……”
怎么的?
现在连冷月的婢女,都能这么居高临下的跟自己这堂堂西凉国太子说话了?
一瞬间,江听白的心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想到冷月,想到夜九宸,江听白不禁微微垂了垂头,颇为无奈的种种叹息了一声。
算了!
这落玉轩之中,哪有什么太子王爷、婢女侍卫的?
“什么事?”
“还请太子殿下赎罪,奴婢因为王妃的吩咐,不能下楼向太子殿下传达消息。
王爷和王妃,请太子殿下移驾,到雅阁中,有要事相商。”
什么玩应?
冷月和夜九宸让他上去?
江听白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
之前那家伙横扒着竖挡着不让,现在居然请他上去?
搞笑呢?
当自己是啥呢?
想不让就让,想让就让?
“太子殿下!”
江听白正想着,就听楼上的芜菁再次柔声开口。
“王妃说了,如果太子殿下觉得心里不平衡,不上来也行,就是你得在下面,她在上面,你们的通讯得靠吼了。”
江听白:“……”
“哦,王妃还说了,太子殿下可能得仰望着她说话了,怕太子殿下脖子受不了,所以请太子殿下三思。”
江听白再次:“……”
本太子心里有句妈卖批,真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江听白心里千百万个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实力演绎了一波大型打脸真香现场。
坐在冷月雅阁房间内半晌,江听白整个都有点缓不过来。
怎么办?
现在看见冷月这个人就好气!
真是想不明白,当时心里咋就能对这么气人的人,产生小火苗呢?
江听白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惊悚。
好在,小火苗还没等燃烧,就被冷月死死的掐死在了摇篮里,连点灰都没剩。
“说吧,让我上来干什么?”
暗自的吸了一口气,见冷月和夜九宸只是那么干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江听白终是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
听见江听白开口,夜九宸这才不疾不徐的缓缓说道:“想必,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吧,凝香怀孕了。”
“嗯,知道。”
“那太子殿下应该也已经知道,她来找我们什么事。”
“嗯。”
“那太子殿下更应该知道,我们没答应。”
“等会等会!”
夜九宸说到这里,江听白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你们找我到底想说啥,不是要说这些吧?”
说着,江听白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
“某人不是最不喜欢没有营养的聊天么?”
夜九宸认真脸:“嗯,所以接下来聊点有营养的。”
江听白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夜九宸语调缓慢的开口:“凝香应该没跟你说,江行烈的头疾发作了。”
“什么?”
果然,夜九宸一句话说完,江听白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骤然间就阴沉了下来,一双剑眉,拧结的死死的。
“怎么会发作?费仲不是在天牢内么?”
“是在天牢里。”
“那怎么会……”
“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但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还请太子殿下认真、仔细、不要打断的听清楚。”
平日里的夜九宸,说话虽然与生俱来的会带着一些强大的、逼仄人的气势,但是很少他会主动的,十分严肃。
但是此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上的凝重与认真,饶是江听白见了,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下意识的,江听白朝着冷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冷月虽然和平日里一样,寡淡面瘫着一张脸,但是明显的,身上的气势,也有些不同。
窗外,日头突然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挡,原本阳光明媚的天,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就暗了下来。
御书房内,江行烈死的掐着眉心的褶皱和郁结,想要借此来缓解一下自己那几欲炸裂的头疼,可是却始终没有丝毫的缓解。
本能的,他将手边能够碰触到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期盼着这样的发泄能够有些用处。
可惜,也只是期盼。
蛊毒发作的疼痛,就像是有无数把刀子,一把一把的在他的脑袋里搅和着,来回剌着,让他整个脑浆都恨不能翻腾一遍。
他甚至可以感觉,那只小小的蛊虫,在他脑袋里的疯狂肆意。
可是偏偏,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样的无能为力让他整个人更加暴虐,仿佛浑身都笼罩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到之处,皆为灰烬。
“皇上……”
御书房外,联营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
听见联营的声音,江行烈暴虐铁青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缓解。
“进来!”、
“是!”
应罢,联营便命人带着虚弱不已,似乎连站都站不稳的费仲进了御书房。
侍卫将费仲扔在地上,便很自觉的悄然退了出去,联营刚想要上前去询问江行烈的状况,就见江行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风卷残云一般的气势,大步冲到费仲面前,一把将人拽起来。
这一段时间的折磨让费仲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虚弱憔悴,脸上的沟壑里,藏着不知道是血污还是泥垢的黑色印记,两只眼睛深深的向下陷着,两腮也眼中的塌了下去,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又像是一个风烛残年,随时随地可能死去的乞丐。
然而江行烈却全然不管,只是瞪着一双睚眦欲裂的双眼,恨不能直接从费仲的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朕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废话。
你必须立刻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的蛊毒还会发作?”
说这话的时候,江行烈的太阳穴都在一蹦一蹦的往外跳着,这样近的距离下,饶是费仲的眼睛已经看不大真切,却也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江行烈蛊毒再发作的事,费仲却丝毫没有一点意外,仿佛早就会知晓一般。
这样的细节,饶是江行烈此刻正头疼欲裂,痛不欲生,也没有放过。
“果然知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江行烈死死的攥着费仲胸前残破的衣料,眼睛里的凶狠光芒,恨不能直接将费仲整个人都撕裂。
然而面对这样的江行烈,费仲却只是扯开唇角,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而这抹笑,更是彻底激怒了原本就暴虐不已的江行烈。
“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你觉得朕不能杀了你是不是?”
“皇上当然可以杀了草民。”
“你……”
联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惊胆战,但是这个时候却还要冒死上前提醒。
毕竟,如果费仲死了,江行烈也活不成了。
这么想着,联营连忙上前。
“皇上……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皇上!”
“滚!”
同一时间,落玉轩内。
太阳已经从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中冒出头,明亮而又带着暖意的光,将整个大地都照耀的一片明亮。
但是江听白却觉得浑身冰冷不已。
好像再多的阳光,再热的温度,都无法将他整个人温暖起来。
他之前无数次的追问,心心念念的想要知道夜九宸和冷月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可是今天,当夜九宸和冷月真的将这个计划告知给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不知道。
这么疯狂而又大胆的计划,这两个人,是如何波澜不惊、沉着冷静的,用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