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心里慌得一逼,但是冷艳的面容之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一如既往的寡淡如水。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不是来表白的,更不可能是来道送钱的吧?
梁浅薄薄的嘴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愤愤不平的瞪着冷月,通红的面容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
然而,她瞪着冷月看了半晌,却再一次垂下头。
冷月:“……”
闹哪样啊?
“我也不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就是总觉得,得跟你谈谈。”
“那天百花宴之后,我回去想了很久,想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就变成仇人似的,一见面就掐架。
可是我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
冷月表示,她也不明白。
她又不是原主。
“所以……”
说着,梁浅突然间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冷月:“我觉得咱俩每次见面都掐架让人看热闹实在不好,那个……以前是我不对,咱俩讲和吧。”
冷月:“???”
什么玩楞?
原主上一世的仇敌这一世居然跑过来说要讲和?
这画风转变太快,她得缓缓。
见冷月不说话,梁浅倒也不着急,只是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冷月。
“两年前,我第一次在宫中的中秋宴上见到九皇子,就喜欢上他了,这两年来,我一直觉得将来有一日会嫁给她。
那日在百花宴,我看着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心底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把你推下了水。
不过你也把我踹下水了,左右我们俩算扯平了,你不许再记仇。”
冷月冷着一张脸看着梁浅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实在是有点方。
敌人来讲和,没经历过这场面啊。
梁浅脸上的涨红此刻已经褪去了不少。
“我看见他看你的眼神,看见他在你面前,毫无芥蒂,谈笑自如的样子时,其实我就已经明白了。
只是那天我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没反应过来。
后来,他走过来跟我说,不介意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知道,他不是吓唬我,别人或许被他纨绔的表象所骗了,但是我了解他。
他绝对不是寻常人们眼里看到的那个样子,所以他那么说,就一定做得到。
我爹年纪大了,我是他老来得子,我思前想后觉得他应该是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大的打击,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再生一个了。
为了我爹,我决定放弃……喂!”
梁浅坐在冷月身旁,自顾自的说着,眼睛里投射出的光真诚而又明亮。
这些话,她前思后想在脑子里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见到冷月,所以便想一股脑的说给冷月听。
可是谁成想,冷月先是给她来了一个她俩不合适,这会子干脆连听都不听了,冷着一张脸望着天。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梁浅几时受过这样的忽视,可是偏偏,冷月三番两次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梁浅觉得,自己早晚得让冷月气死。
而冷月也确实是对她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路历程完全不敢兴趣,她算了算时辰,应该快要到夜陌寒那边开宴入洞房了,她还有事没干完呢,哪有时间陪这什么英国公小姐在这喝心灵忏悔鸡汤,所以听着听着,就打算跑路。
“嗯,听了,还有事么?”
既然她问了,那自己也就礼貌点回一句。
梁浅被冷月冷淡的态度弄的一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很生气。
“行了,我要说的话就这些,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九皇子就交给你了。”
冷月一听这话不干了,冷冷的朝梁浅看去。
“用不着你交。”
梁浅:“???”
冷月神色平静,眸光清浅:“他本来就是我的。”
“……”
梁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除了我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自恋的女子,行行行,你的,都是你的,祝你俩百年好、早生贵、白头偕。”
快速说完一番话,梁浅立刻站起身,朝着冷月做了个鬼脸,在冷月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的跑出了潇湘阁。
冷月坐在藤椅上,面色如蒙上了万年寒冰般,寒凉不已。
这丫头片子挺狠啊。
百年好没有合,早生贵没有子,白头偕没有老。
下次见到高低得再踹水里一次。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梁浅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比某些世纪大白莲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招人稀罕多了。
略微收整了一下心神,冷月便起身,匆匆离开。
得抓紧,要不等会赶不上了。
半晌,筑儿和小白端了茶回来,可惜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筑儿反应过来冷月这是又抛下她们一个人翻墙跑了,气的顿时怒摔茶壶。
小姐你个没良心的!
……
夜陌寒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一路好不热闹,终于抵达府邸门前。
不知为何,看见此刻的府邸,想到里面有个人正在等待着自己,夜陌寒心底竟有些迫不及待。
刚一停好马,夜陌寒就忙不迭的翻身下马,若不是喜娘在一旁提醒,甚至于他连还有冷若雪这么个人存在怕是都要忘记了。
夜陌寒微微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府邸内的一路喜红,终是按捺下心底的急切,转身先去掀开轿门,将冷若雪迎了出来。
这一路,冷若雪并不是十分舒服。
早上喝下去的那碗药,在路上已经开始发挥药性,小腹时不时的隐隐作痛着,可是冷若雪一直咬着牙硬挺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汗,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和额头上,身上厚重的喜服,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张施着粉黛的精致面容,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要咬牙坚持住。
只要迈进这个门槛,她庶女的身份,就要结束了。
在将军府里,冷月有冷迟护着,在这里,就是她冷若雪的天地了。
闺房秘斗,她绝对不相信冷月是她的对手。
心中想着这些,冷若雪随即用力咬了咬唇瓣,顿时有点点殷红的血迹渗出,配上那张惨白的脸,尤为诡丽。
冷若雪坚挺着脊背一步一步迈出轿门,由喜娘搀扶着,走进四皇子的府邸。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身旁,是不断道贺恭喜的声音,夜陌寒挂着无懈可击的笑,一一应和着,可是冷若雪却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些喜,不是道给她的。
冷若雪和夜陌寒一人执着喜带的一端,并肩走入正厅。
因为是收妾,原本夜岚和江氏是想要夜陌寒低调行事的,自然不会亲自前来。
不过对于夜陌寒的高调行事,夜岚和江氏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
没有帝君和帝后,太子夜司白便充当了长辈一位。
夜司白身着明黄色的五爪蟠龙袍,头上束着碧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犹如王者一般端坐在上座。
夜陌寒看见夜司白的一瞬间,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异样,但却被他很快收敛而去。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四弟今日大喜,不必多礼。”
“谢太子。”
“九弟身负公务,所以可能会稍迟些时候来,七弟远在边关,也无法赶回来,所以他们二人一并嘱托本太子,向你道喜。”
“劳烦太子了。”
兄弟俩不带感情的寒暄了一番,吉时也到了。
伴随着小太监尖细而又略带刺耳的声音,夜陌寒和冷若雪拜了天地。
只是在即将送入洞房的前一刻,冷若雪脚下的步子却虚浮的歪了一下。
小腹处传来的钝痛,就像是刀子一般,一下一下的割着,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好在夜陌寒眼疾手快,不着痕迹的将人扶住。
冷若雪心底一暖,微微抬起头,透过盖头下的流苏朝夜陌寒望去。
虽然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尖锐的下颚,但却依旧让她的心泛起一阵阵酸楚。
夜陌寒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说道:“你知道后果。”
短短五个字,却让冷若雪心底所有的缱绻酸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根本不关心自己。
他扶住自己,只是怕自己坏了他的大事。
冷若雪垂下眼尖,苦笑一声。
恨么?
恨!
所以今天她承受的一切,他日,都要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夜陌寒眼底不带一丝怜惜的睨了冷若雪一眼,随即松开手,朝喜娘使了个眼色。
喜娘心领神会,连忙扶着冷若雪离开正厅。
夜陌寒招呼众人准备进入宴席,就在这时,朔风却悄悄上前,找个空档附在夜陌寒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瞬间,夜陌寒的脸像是即将下起狂风骤雨的天,阴沉无比。
下一秒,他几乎没有任何解释的,便抛下众宾客快步冲往后面。
夜司白不动声色的看着,却并没有上前询问。
右相程必一直跟在夜司白身边,见到这幅架势,忍不住附到夜司白耳边低声询问道:“太子殿下,四皇子这……”
夜司白挑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四弟惦记着将军府家的小姐,我们先行入席便可。”
程必躬身:“是。”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前往酒席,只是没人注意到,夜司白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