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很生气,昨晚其实他的心情是不错的,不管老八是什么心思,总的来说都是在向自己示弱,肯示弱就表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能量去与所谓的太子党,八爷党一争长短,他开始觉得在四十七年时,苏荔那笃定的笑容给了自己多大的勇气,是啊,从四十七年正月十五到现在,苏荔儿已经跟了自己十年了,她一直在用坚定的笑容支持着自己,并且她从没动摇过,自己是不是有可能失败。这都让他很激动,他想骑马,想去苏荔那舒服的大池里泡一下,并且拥抱苏荔柔韧的身子来犒赏自己这十年的努力,也感激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这将是无比美好的一夜。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清晰的告诉自己,她死心了,对自己,她已经不是再是想和自己一起慢慢变老的苏荔,只是幕僚苏荔,厨师苏荔,保姆苏荔而已,她眼神中满是冷漠,真的像人说的哀莫大于心死?自己这十年难不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他觉得愤怒,难道这个没心的女人看不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吗?府中上下,即便是对福晋,自己也不曾用过这么多的心思、爱怜,为什么她就不肯用心的去体会,却越来越像那些平凡的女人,一味的去索取,从不问这些是不是自己能给的起的?可是愤怒之后,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真的伤了她吗福晋本以为晚上胤会宿在苏荔屋里,却不曾想一早上苏荔就跟火烧了**一样,抱着孩子跑进宫了,都让她来不及问爷在哪了,再打听,爷宿在了外书房。乌喇那拉氏便明白了七、八分了,正好舒心当值,苦笑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看来你主子又跟爷闹上了。走吧!瞧瞧爷去。”
“奴婢可进不了那院子。”舒心呵呵的一笑,给福晋扯扯衣裳,想了想,“您呐还是先别去了,万一没事呢?省得将来爷和苏主子都觉得尴尬。”
乌喇那拉氏想想也是,他们耍花枪。自己往前凑只怕会让胤起疑,笑着点点头,白了舒心一眼,“你啊,没白跟苏主子,怎么顺心还是喳喳呼呼的?”
“还不是主子们宠的?苏主子也不让咱们干什么,她自己也话不多,每日忙忙碌碌的,有时倒跟个小妹妹似的。让人疼;有时又跟姐姐一样,处处替咱们拿个主意,咱们四心一边跟着您学了规矩。受您的宠爱,一边呢,跟着苏主子学些本事,各有不同罢了,其实顺心做事麻利,苏主子一直就夸她是府里的女将军,管人、做事很有一套。”
“嗯,她其实是个简单地人,只是年纪越大。日子越长,渐渐的都变了。开始谨小慎微,现在呢?说不好,总觉得没以前那么开心了,不过也是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可能总跟孩子一样开心。”乌喇那拉氏轻轻的摇头,想到苏荔刚进府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常常忽闪着大眼睛调皮的引诱自己去做这做那。省得到时爷怪起来,她承受不住。那时自己常会有种错觉,就跟自己养了个老闺女一样,顾着这顾着那儿,那会她也跟爷闹,不过闹的方式不同,现在似乎闹得自己都管不了了。
“苏主子教过奴婢一个法子,她说,每天早上起来就跟自己说。我运气很好。身边都是好人,爷和福晋待我好。身边地男人也不错,孩子又听话,不愁吃不愁喝的,我很快乐。她说天天这么说,说到自己都相信了,于是真的就能很快乐,奴婢试过,倒是这么个理,奴婢想想,只怕主子也是这样,天天跟自己说她日子好,她过得好,只是她比奴婢聪明,不怎么容易被自己骗罢了。”
“哈哈!”乌喇那拉氏大笑起来,笑到后来都笑出了眼泪,舒心也不说什么了,转身去收拾东西,当没看见。
午饭时,前院的书童来报,爷躺了一早上了,早饭也没吃,午饭送进去,也动也不动,请福晋过去看看。
福晋看了舒心一眼,舒心打了书童,让人做碗三色拌面来,小心的放在食盒里,陪着乌喇那拉氏到二门,才把食盒递给福晋。福晋叹了一口气,舒心倒真没白跟苏荔,倒真是学了个七、八成的细致。
舒心很担心,早上没让福晋热闹一是怕事不大,福晋自己去了反而弄巧成拙;其二是怕事情真大了。其实跟了苏荔那么久,苏荔的一言一行她实是很清楚的,早上看似镇定的她抱蕙芷地手微微的颤抖,她在害怕,再结合这些年苏荔的表现,她和爷这次地冲突应该小不了,如果一早上就让福晋去瞧爷,只怕会是火上浇油,爷下不来台,苏荔就更回不来了。想到上次年氏闹的那场,苏荔委曲求全的回府,顺心跑到自己家去大哭一场,她们都是跟苏荔的,看到苏荔受苦,其实跟自己受苦没什么两样。刚刚她没说,四心虽是跟着福晋出身,可是四心心里都明白却从来没点破的一点就是,福晋待她们好,可是那是对奴才的好;而苏荔看似冷淡,却十年如一日的平等视之。想想,招来小丫头让她出去请顺心进来。
福晋端出面条放到炕桌上。胤靠着没动。看也不看。乌喇那拉氏也不作声。拍拍绣墩儿。脱了鞋子。自己靠好。抽本书。两人并排隔着炕桌躺着。她打定主意。胤不开口她也不开口。看谁扛得过谁。
“她怎么不来?”胤忍不住了。
“她?”福晋左右看看。似乎不知道胤说地谁。胤一记眼刀飞过。她哈哈大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看来真是老了。在爷心里果然是没什么想头了。”
又是一记!
“知道了。人家一早夹着孩子们进宫陪娘娘了。”福晋求饶。如愿看到胤骤变地颜色。想想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问为什么?”胤坐起来。看着那碗面。原来自己白不吃饭了。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堵气吃了一大口。面条也没她做地好吃。吐出来拍了筷子。像孩子一样对福晋说道。
“不问,我吃醋,总不能让爷总仗着我贤惠。我喜欢荔儿,于是当我不存在吧?我也是爷的妻,也会介意。”福晋慢腾腾的说道。
胤怔住了,如果是平时,他会笑,不会往心里去,还会当福晋在说笑,可是经历了昨晚,他突然意识到也许福晋说的是真的。她也是女人,她也妻子,自己却总是把她当成同盟者一般的倾谈是不是也是对她的一种伤害。所以苏荔也觉得受伤了,因为自己觉得因为宠她,于是什么也不避讳时,让苏荔觉得受了伤?
“你会跟我生死相随吗?”胤不正面回答,想想试探着看着福晋问道。问这话时胤都有些不确定了,感觉有些小心翼翼。
福晋又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她觉得竟回到自己和胤在宫里地时候,胤常常会这样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这能不能做。那可不可以,只是快三十年了,他们都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
“会!”乌喇那拉氏轻轻保证。
胤舒了一口气,但马上懊恼起来,“荔儿说,这府里只有你会。她不会,她说她羡慕老八家的,因为羡慕她可以说这句话。”
“所以爷不开心了?”福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只是因为苏荔不会像自己那般生死相随。所以这位爷的自尊心受不了?
“难不成爷该高兴?她说她从可心家回来那天起,心就已经死了,她觉得累。谁不累?你说,谁活着不累,就她累吗?”胤又愤怒了,像是找到了同盟者。
“老八家地可以说这话是因为她说反正打算跟八爷走的,所以就不费心去讨好谁了。除了八爷,她又无所依靠,跟着八爷去了。反而在路上相互有伴。哪怕是吵吵闹闹的也不怕了不是?如果弘晖还在,我也不跟着爷去。我还想陪着儿子、陪着孙子呢!”福晋故意说道,她混淆了八福晋的初衷。
“那是不是说,那些没孩子地也会愿意跟着爷走?”胤地表情跟像吃了苍蝇一样,原来福晋跟随自己不是因为依恋,而只是她没儿子,于是拉着自己做伴而已。
“人家凭什么?您又没宠爱他们,她们凭什么跟爷走?爷,您总不能跟秦始皇那般弄一堆人给您陪葬吧?”福晋真是被胤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拧起胤的瘦脸来。
胤也不介意,这府里,福晋私下无论做什么胤都不会生气,揉揉脸松了一口气。想想,“所以说,她羡慕老八家地,因为老八真心实意的待福晋,所以福晋愿意生死相随。而且福晋又没孩子,所以走得也会了无牵挂。”
“也许荔儿说时没这么想吧?这些年倒也了解了她一些,她实际上只是突然觉得羡慕了,可是为什么羡慕,只怕她都还没想清楚。其实被爷这么一说,我都羡慕起来了,老八这些年虽说是有两个妾侍,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他对媳妇儿什么样,如果他对郭罗络氏不好,她也不会说要跟着老八走地话了。因为太好了,于是舍不得离他远了。多好啊!”福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听口吻倒真是羡慕了。
“爷对你们不好?”胤不乐意了,边吃面条边嘟嚷着。他没注意到,自己又拿起筷子吃起来了。乌喇那拉氏也不说,想了一下,摇摇头。
“爷不能这么想,而是想荔儿在怎么想。”
“什么意思?”胤没听懂。
“意思是,好好的两个人去骑马,怎么会没事闹起来?又怎么会提到这个?起因应该还是荔儿生气了,于是惹火了爷,所以爷现在该想地是为什么荔儿要生气。”这爷平时对朝中的事儿不是挺明白的吗?怎么到苏荔身上就都用不上了?
“你该问问爷为什么生气!”胤吼着,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福晋给他帕子擦脸,顺手清理了炕桌,才回头坐好。
“爷生气我知道,所以不用问了,现在爷要知道的是荔儿为什么生气,再就是想想,要么,让她在宫里住些日子,反正每年这时,她都会陪娘娘住些日子,也不大惹人注意,只是时间长了,爷如果又不去看的话,怕娘娘起疑。”乌喇那拉氏还是婉言让胤去把娘几个接回来,胤去接,服几句软,这事不就过去了,现在也看出来了,胤还是舍不得苏荔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你又让我去接?”胤那个气啊。
“去宫里接又没什么丢人的,再说荔儿和爷闹脾气又没人知道,她每次进宫,不是爷或者我去接的?而且本就爷接得多,不是可以说顺便吗?”乌喇那拉氏还在哄着。
“我这次不去,凭什么每次都是爷服软?这次是她的错好不好,再惯下去真地要上天了,爷是那么好脾气吗?凭什么任她呼来喝去?”胤咬牙拧着。
“哦,原来每次都是爷在服软啊!”福晋故作了然的哦了一声,胤气愤的瞪了她一眼。
福晋笑了起来,深深的看着他,“真这么喜欢荔儿?”
“不说,你不是吃醋吗?”胤像孩子一样直挺插的躺下,背过身去不理她。
胤虽然没承认,可这跟承认了有什么区别?因为喜欢所以不说啊!乌喇那拉氏呆了呆,推开炕桌,挤到了胤的身边,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从背后抱住他。她从没这样过,即使在最初合房时,也没有过,胤有时偷偷的夜里亲吻自己,都会让她慌忙的推开,生怕房外地丫头们听见。渐渐的胤便不再这样了,现在她突然想学苏荔没事抱抱胤,让他感受到自己。
胤轻轻的握住从背后伸过的手,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也许没有和其它人的冲动,但和乌喇那拉氏在一起时的安逸与平静却是在谁那儿也得不到的。
两夫妇就那么躺着,胤渐渐的平静下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它人怎么说,我不会生气地,可你和荔儿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