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凌的眼睛倏地就红了。
这么多年来,不管多苦多痛他都没有红过眼,此时却突然有点儿刹不住眼泪。唯有这会儿,他很庆幸她看不见,不然他这做父亲的多丢脸啊!
无声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情绪,他声音低沉地问道:“兮兮,你不怨我吗?”
叶婉兮很果断地摇头。
“为什么?”这三个字问出来,叶正凌觉得自己有些傻,可话已出口,也就没得后悔了。
叶婉兮倒没有取笑他的意思,思虑会儿,反问:“我为什么要怨你?”
于她而言,他还活着,还能护犊子般护着她,这已然是极其幸运的事情,她感动都来不及,又怎会怨恨?
在这些天里,他可没少被埋怨啊,冷不丁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叶正凌的眼睛又想要汇聚成水塘……压着情绪沉默会儿,叶正凌将话题引回来:“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实话。”
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咯!朝生暮死的解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研制出来,叶婉兮估计她应该是很难再见到光明,犹豫会儿,最终也没有说实话:“父亲,反正再差也就这样,你别担心,我不在乎。”
“我在乎!”叶正凌陡然吼了一嗓子,见叶婉兮吓得抖了抖,他急忙放低声音:“兮兮,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失明?是人为还是天灾?还能恢复吗?”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戾气,叶婉兮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想替她寻仇……可苏大已经死了,清华道长又替她受了伤,这些事情她一时半会儿哪说得清楚?
稍稍将思路整理了下,叶婉兮缓声说道:“有人给我下了毒,这种毒会使眼睛失明,不过对身体没什么损害。只要将毒化解,我的眼睛就能重新看见。”
“什么毒?是谁对你下的毒?”叶正凌依旧在追问着,顿了顿,语气变得迟疑:“是不是府里的人?”
叶婉兮正头疼着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呢,猛然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一愣:“府里的人?谁?”
叶正凌半晌都没有回答她。
她能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似是有些紧张,呆愣会儿,她猛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镇远侯府。
他怀疑是侯府里的人对她下了毒。
叶婉兮有点儿想笑,又觉得心塞,原来他知道她们待她不好吗?在心中纠结会儿,她到底没有趁机诋毁其他人,只缓缓摇头:“下毒的人已经死了。”
“确定?你调查过?”
“嗯。”
既然死了,就说明不是侯府里的人下的手……叶正凌松了口气,犹豫会儿,他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两下。“兮兮,除了眼睛,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口?”
“就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父亲不用担心。”叶婉兮故作轻松地笑说道。
从她刚才倒酒的动作来看,似乎整个左边身体都不太灵活,这是小伤?而且她的左手手腕上还有格外明显的伤疤!叶正凌蹙起眉头,想要追问,却能感觉到她不想他替她担忧的心意,犹豫会儿,他终究没有再问下去,反正待会儿可以去找那臭小子打听。
只是,想起那臭小子,他的气儿又不顺了:“兮兮,你跟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还想问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当众就拉拉扯扯起来?到底要脸不要?可这样一问,明显把自个儿闺女也给一起骂了进去,他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语给强行咽了回去。
那小子,是指朱景烁吧?她跟朱景烁的关系可复杂,真要解释起来,怕得说到明天早上啊!叶婉兮抬手摸索会儿,捧起面前还带着热度的茶盏浅啜一口:“父亲已回来好些天,对我的事情了解多少?京城里关于我的传言不少,父亲可有听说?”
京城里关于她的那些谣言,毁誉参半,且真真假假实难分辨,叶正凌知道不少,却也因此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压根就没办法将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且身形纤弱、满脸病态的小姑娘跟传言里的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联系起来。
他唯一能确信的事情是小姑娘确实很美,那些曾经觊觎她的混小子们的眼光倒是不错!可这些混小子们没能得手啊!倒是朱景烁这臭小子跟自家闺女的关系马上就要变得不简单了!如果他没有回来,他的宝贝闺女就要给他做妾了!
记起这些糟心事,叶正凌再次咬牙切齿:“兮兮,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跟那臭小子是什么关系呢!你管那些劳什子传言做什么?传言不可信,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把朱景烁生生撕碎再拆吃入腹,叶婉兮正在猜想他是不是跟朱景烁有什么过节呢,却听到他越来越怒火中烧的怒喝声。
“臭小子用他的身份强迫你给他做妾了是不是?你别怕,我等会儿就去狠揍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叶婉兮顿时觉得哭笑不得:“父亲,他没有强迫我,你想哪儿去了?”
“没有强迫你?你是自愿给他做妾?”
许是太过惊诧,叶正凌的大嗓门简直能震聋她的耳朵。叶婉兮有些犹豫,终是点了点头:“嗯,我是自愿的。”
“兮兮,你在想什么呢?”叶正凌愈发怒不可遏,倏地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在屋内到处转圈。还带着寒意的春风拂在脸上,却将他胸腔之中的怒火吹得越来越旺:“让你给他做妾?脸可真大啊!臭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肉,毛都还没长齐呢,就想着吃天鹅肉了!”
他不忍心责怪叶婉兮,便大声嘲讽起朱景烁来。
叶婉兮心中滋味莫名,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她忍不住轻叹口气,提醒道:“父亲,他可是唯二的皇子之一,而我只是你庶出的女儿。”
“他是皇子怎么啦?他是皇子就能让我女儿做妾啦?我不同意!想得美呢!”叶正凌怒声大吼着,声音响亮得几乎要把屋顶掀掉:“兮兮,你可是我最在乎的女儿,甭管什么庶出不庶出,将来你如果要嫁人,那也得风风光光地坐着八抬大轿出嫁!我绝不会同意你给谁做妾,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