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戏台子,那里凉快些。”江河提议。
他跟着任真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逛,半下午,太阳毒辣辣的,她的脖子上全是汗,江河担心她中暑。
“好。”
坐在戏台子边,任真整个人松垮垮的,好心办坏事,说的是她没错了。
“没关系,姥爷不会生你气的。”江河揉揉她的头发。
“哥…你说我是不是蠢啊…要是把姥爷气病了可怎么办呐?”
江河笑说,“不会的,姥爷不发火,未必是坏事。”
她没接腔,细嚼着江河说的这句话。
戏台旁有一小片竹林碧碧翠翠,阳光透过竹叶,星点落在地面上。
知了寻着过去藏在里面,甚是凉爽,不停的知了知了,知……了的叫着。偶不偶还托个长音,以抒发愉悦的心情。
任真被叫声洗脑,满脑子都是知了的叫喊声。
她斜着眼睛往竹林里看去,林中有一大块空地,以前姐姐总喜欢扮上在那里面唱几段。
竹林是君子,她是美人,画一样景象。
她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照片,便是姐姐拂袖站在林中回头嫣然一笑的模样。
任真心下一盘算,有了主意。
“哥,我知道怎么办了!你说的对,姥爷没发火,不一定是坏事!”她跳起来,学着知了的叫声往玲珑阁跑去。
“你干什么去?”江河跳下戏台追过去。
“哥你快来!”
……
玲珑阁。
任真跑到姐姐挂戏服的地方站定,挨着一件一件的扯起来看。
“你干什么?让姐穿上唱一出?”江河双手环抱靠坐在化妆台上,看着她鼓捣来鼓捣去。
“当然不是。”任真扭头笑说,手里提着一件戏服在江河眼前晃呀晃,“这件好看吗?”
“好看。”
任真取下挂钩,把戏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姐姐的戏服,没想挺合身。
“这件戏服你还记得来历吗?”任真一边转动水袖一边问。
“记得,这是姐18岁的生日礼物,姥爷送给她的。”
“哥,我想到办法了。”
“你说。”
任真仔仔细细将计划讲了一遍,过程中总会有意无意间靠江河很近,甚至贴在他耳边,江河全程红着脸听。
“怎么样?不错吧?”任真抬手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上,顺便捏了捏。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
“你确定你自己就可以?”江河表示怀疑。
“嗯。”她狠狠点头。
吴姨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晚上,三个人聚在任真屋里。任真分配任务。
“吴姨负责带路,哥负责通报姥爷位置,而我的任务最重。”她拍拍胸脯,像英雄一样昂首挺胸,“我要负责说服姥爷。”
“你真的确定可以?姥爷的脾气你懂的。”江河一再确认。因为她的计划实在是太戏剧化了,电视里的演员都是按着剧本走,当然会出现大家最愿意看到的一幕。
可现实残酷,若是不小心激怒了姥爷,他俩都没好果子吃。
任真被问的卸了气,在不像刚才那般有气势,颔着胸暗戳戳的说,“至少…要让姥爷答应见姐一面吧。”
计划如约进行。
吴姨在照顾姥爷吃过早饭后,说戏台子那边出了点问题,让他过去看看。
姥爷没多想,跟着吴姨前去查看。
江河一直躲在离戏台子不远的大石后面,他总觉得不踏实,自己竟也跟着任真疯!爱情还真是叫人蒙了心智。
他只能默默祈祷,姥爷今天心情意外很好,超级好的那种。
走到说好的位置,吴姨刻意提高了嗓门,说,“呀,这边的树该修剪一下了,都长出来了。”
江河闻声浅笑,第一步成功。
他避开姥爷目光所及,尽量在草丛子里穿行。
姥爷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往里看了看,问道,“什么声音?是蛇吗?”
吴姨惊慌,快走几步挡在姥爷前面,假装仔细朝里面看了看,说,“是野猫。”她提高声调,再次提醒江河。
效果很好,里面的动静明显小了许多。
江河从草丛里窜出来很是狼狈,头上身上挂着树叶,腿上还被树枝划出几道口子。
他站在戏台子前抖了抖身子,跺了跺脚,一转头,愣住。
竹林空地上,任真梳着大头,穿着姐姐那件桃粉色的花褶(xué)子,背对着这边站着。
阳光斑斑点点落在她身上,带在头上的点翠随着她转动身子,呈现出不一样的光泽,亮晶晶的,晕出一道道光圈来。
她过身来,笑意盈盈,嘴里轻念道,“公子~这样~可~好~”
江河笑着点点头,姥爷看到这场景,也一定会心软的吧?
他伸出左脚勾起,抱拳屈腰道,“小姐~真是美啊~”
“哥,真的可以?”任真站在原地边蹦哒边拍手。
“可以。”江河的心一时间燥热起来,抓抓头说,“姥爷马上来了,快点背过去。”说完他跑上戏台子,躲在幕布后面大喘几口粗气。
他的心脏像是任真用手紧紧揪住,蹦出来的热血全都一股脑的冲进脑袋。
……
姥爷就要来了,任真咬咬下唇,心里默念爷爷保佑。
弦乐声响了起来,这是江河发出的最终信号。
姥爷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谁放的?”
“老爷子。”吴姨轻轻牵动姥爷的胳膊,指了指竹林深处。
从姥爷的反应来看,他确实是惊住了。自从姐姐走后,就再也没人在竹林里唱戏,姥爷看见熟悉的地方出现熟悉的衣裳,不免为之动容。
任真转动水袖,她选了《凤还巢》的唱段,戏文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主要是名字。
况且,《凤还巢》这段,是姐姐以前最爱唱的,也是爷爷最爱听她唱的。所以选这段,再合适不过了。
“日前领了严亲命~……”任真一开口,姥爷便听出她的声音,脸上竟划过一丝失落。但又很快整理情绪,因为任真转过来了,他不想在小孙孙面前丢面子。
怎奈任真有心,一招一式学着姐姐来,若不是声音不同,连姥爷都难分辨出谁是谁。恰好这一段唱白不算多,所以姥爷还是一晃神就把任真看做了江好。不免鼻子又酸了起来。
吴姨离开,江河一直躲在幕布后观察着姥爷,任真还真是厉害,姥爷很明显心软了。只是他碍于面子,不愿过分表露出来。
至于任真,江河不敢多看,怕看着看着走出来,无端打破了她设计好的画面。
8分多钟,姥爷至始至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动怒的预兆,直到弦乐声闭,任真迈着小碎步缓缓走来。
“姥爷。”她行了女子大礼。
姥爷点头,说,“好好,快起来。”
“姥爷…”
姥爷眼眶越发的红起来,牵起水袖来回看了看。半响,他松开手,朝湖边走去。
任真回头冲江河点头,江河握拳比划加油。
一路上,任真乖乖跟在姥爷身后,一声不吭。
姥爷怕她热,一直到了待闲庭,打开了空调,这才坐下与她说话。
“真是为难你了。”
任真坐在椅子边缘,坐得端直,说,“姥爷,我不为难,我只是…”
姥爷看着她,她有些杵,不敢开口。
“你只是想让姐姐回来,是吗?”
“是。”
姥爷长长探出一口气来,说,“左右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逼迫她,非要她嫁给唱京剧的后辈才可以。”
姥爷哽咽,任真接过来说,“姥爷,至少姐现在过得很幸福,你知道吗!你都当太姥爷了,姐去年生了一对龙凤胎,长得可好看了。”
“是吗?”姥爷终于有了笑意,“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说完又沉默了。
“姥爷,姐姐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姐夫海外的公司稳定下来,他交给能人看管,回来继续在国内发展。你就别声姐姐的气了,好吗?”
任真说话总是好使,以前江河江好都怕姥爷,只有任真胆大,总是跟在姥爷身边。慢慢时间一久,姥爷的心被任真暖的越来越软。也越发的觉得,没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重要。
只是,自己是个要强的人,明明很想松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结果一耗,就是六年。
这次,任真再办了一件趁他心的事情,那就是给了他台阶下,让他既不失面子,又可以找回自己心爱的外孙女。
姥爷说这件事就交给任真去办,定好了姐姐回来的时间告诉他就是。姥爷走后,任真高兴的在屋里转圈,江河从屋后绕了进来,刚好撞上如同画里走出的她。
“哥!OK啦!”任真扑过去挂住江河的脖子,他弯下腰,笑了,也紧紧抱住她。
……
江好回来那天,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古怪,姥爷明明很激动却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江好跪在姥爷面前,哭诉自己这六年来对家和姥爷的思念,还说对不起弟弟妹妹,没能尽到一个到姐姐职责。
哭着哭着,章泽雨心疼太太,带着两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也进屋跪下,说自己不该那样莽撞,不顾姥爷和江好的爷孙情,带着江好远走他乡。
两个小孩子不知大人怎么了,只是看见爸妈都跪在地上哭,哇的也哭了起来。
姥爷的心彻底软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说“快起来吧,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时隔六年的相逢,自然是在和和气气的气氛下进行的。
任真作为孙女是合格的,作为妹妹是合格的,现在作为小姨,她自然也是合格的。
一晚上,她都追在两个孩子后面陪着他们玩,留给姐姐与姥爷足够的叙旧时间。江河则陪着章泽雨小酌了几杯,两个人谈的很是投缘。
任真偶尔得空看过去,心里一阵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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