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对小厮点头道:“没有胡子的陆大侠也是陆大侠。”
小厮连忙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双手碰上一副烫金的请帖。
请贴上写着几个字“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下面的落款是‘霍天青’。
霍天青正是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江湖上霍天青这三个字的分量,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阎铁珊,而且这人辈分也出奇的高,说连关中大侠山西雁,都得叫他声师叔。
小厮躬身道:“霍总管已吩咐过,三位若是肯赏光,就要小人准备车在这里等着,送三位到珠光宝气阎府去,霍总管已经在恭候大驾。”
当然肯赏光,苏阳暗想自己带着陆小凤和花满楼来山西,岂不正是为了赏这个光的。
山西阎家,珠光宝气阁的后院水阁。
水阁在大一片一碧如洗的河塘之中,酒筵摆在水阁中。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像霍天青这种人,已经不必看清楚他的模样,仅仅从他的声音中就可以判断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的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
这正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虽然很骄傲,却不想别人认为他骄傲。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并不讨厌,相反,会让人产生一种信任感。
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姓格成熟稳重,有着极强的处事能力和江湖经验,一手握着权力,一手握着财富,自己拥有江湖中少有的高强武功,身后是一个值得人尊敬而强大的江湖门派,这样的男人几乎已经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有两种男人对于女人有着天然的,几乎难以抗拒的杀伤力。
一种是像陆小凤那样的浪子,浪子所能带给女人的是那种如同野马般的刺,还是父亲、兄长、导师和一座山。
苏阳忽然有些恍惚,自己呢
酒席里除了霍天青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懂得礼仪的主人请客,一般也会找上一些身份比客人稍微低一些,但是也还算有名望的朋友前来相陪,席间的另外的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马行空在武林中享名已很久,手上的功夫也不错,并不是那种徒有虚名的人,但对霍天青说话时声音里总带着种说不出的馅媚讨好之意。
一个像他这种凭本事打出天下来的武林豪杰,本不该有这种态度。
苏少英正在谈笑风生,言语中能看出来是个很洒脱的人,既没有酸腐气,也不会拿肉麻当有趣,霍天青特地介绍他是个饱学的举人,可谁都知道,他的剑法至少有了他师父独孤鹤的三四分真传,在峨眉派年青一代三英四秀中,已经算得上是第一人。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四壁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可是直到现在,酒菜还没有摆上来。
霍天青抱歉道:“酒菜本己备齐,只可惜阎大老板听说三位大驾光临,也一定要来凑凑热闹。”
陆小凤道:“我们在等他?”
霍天青道:“你若等得不耐烦,我们也不妨先摆上菲食引酒。”
而马行空立刻抢着道:“咱们等等也没关系,大老板难得有今天这么好的兴致我们怎能扫他的兴。”
突听水阁外一人笑道:“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来,快摆酒快摆酒。”
这个人大笑着走进来,笑声又尖又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皮肤细腻的和小姑娘似得,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显出了几分男子汉气概。
苏阳用手在只有陆小凤能看见的位置,凌空写了两个字:太监。
一般皇帝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在关键时刻可以托付大事的心腹太监。
那人才进水阁,马行空就已经站起来,赔笑道:“阎大老板你好!”
阎铁珊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把就拉住了陆小凤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忽又大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跟一上次俺在泰山观曰峰上看见你时,完全没有变,可是你的眉毛怎么只剩下两条了?”
他说话时时刻刻都不忘带着点山西腔,好像唯恐别人认为他不是在山西土生土长的人。
陆小凤目光闪动,微笑道:“俺穷的没钱买酒了,就用胡子跟人换了两斤酒。”
阎铁珊大笑道:“他奶奶的,早知道你的胡子肯卖,就算两千斤酒我也愿意出。”
他又转过身,拍着花满楼的肩,道:“你一定就是花家的七童了,你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三童五童的酒量尤其大。”
花满楼微笑道:“七童也能喝几杯的。”
他最后看向苏阳,用听起来好像很肉疼但是又绝不会给人感觉小气的语气说:“既然明酒的快剑小苏也在这里,看来我那几坛子藏在床下面的酒今天是保不住了。好好好,今天咱们谁都不能喝少了!”
直到目前为止,苏阳对这个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印象都不错,严格来说,阎铁珊和霍休都是陆小凤的朋友,而独孤一鹤在江湖里的名声实在很不错,如果说整个江湖都瞎了眼,陆小凤也瞎了眼,苏阳是不太相信的。
于是笑道:“谁要是不醉谁就是她奶奶的乌龟王八蛋!”
阎铁珊抚掌道:“好,好极了,快把俺藏的酒拿来,上菜!”
酒菜流水一般的送上,都是山西名菜。
阎铁珊用一只又白又嫩的手,不停的夹菜给苏阳三人夹菜,道:“这是俺们山西的特产,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外地却他奶奶的真吃不着。”
苏阳却道:“大老板的老家就是山西?”
阎铁珊笑道:“俺本就是个士生士长的土人,这几十年来,只到泰山去过那么一次.去看他奶奶的曰出,但是俺看来看去,就只看见了个大鸡蛋黄,啥意思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俺就是在那里认识了这家伙。”
他一口口‘他奶奶的’,好像是在刻意的表现出他是个大男人,大老粗。
陆小凤也笑了,他微笑着举杯,忽然道:“却不知严总管又是哪里人?”
马行空立刻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
陆小风淡淡道:“我说的不是珠光宝气阎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
阎铁珊一张光滑柔嫩的白脸,突然像弓弦般绷紧,笑容也变得古怪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