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天花有一个怪毛病。
不过他已记不得是如何有的这个怪毛病。
世上的人,生而平等,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凭什么你可以凌驾在我之上,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人不是马,不是谁生下来就是名种。
秦末汉初,陈胜起义之时,难道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白喊的?
你越是逼我,我就越不叫你得意。
就因为你王爷我的脾气大。
于是王天花越发不想去玉缺宫。
道路寂静,树林萧瑟。
路中间又蹦出个人来。
这个人王天花也认得,是通臂猿朱而单。
朱而单生来就有两只又长又灵活的胳膊,探囊取物,飞檐走壁,已是与石拓有的一比。
王天花看见他,已是头疼。
朱而单生的瘦小。站在路中间,活像个侏儒。
他叉的腰,大喊道:蠢蛋王天花,你在干什么?
王天花竟也叉起腰,大喊道:矮人朱而蛋,你在干什么?
这两个人当真是有趣。
这世上的侠客,竟没有一个有点侠客的样子。
王天花懊恼道:你莫要说,你也是劝我去那该死的玉缺宫。
朱而单笑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刚刚偷了贵州五虎门的镇门之宝大罗虎符,扬洲燕子岭的四千两银票、鬼谷铜花婆婆的子午钗。
王天花笑道:妙极妙极,不过你哪日能把石拓的百变面具偷来,我才算是真的服你。
朱而单解开前襟,哗啦啦啦啦,大罗虎符、银票。还有泛着银光剧毒无比的子午钗都掉了下来。
王天花拍手道:妙极妙极,原来夜行大盗朱而单长着个袋鼠的肚子,能藏这么多东西。
朱而单笑嘻嘻道:非但我有个袋鼠的肚子,我还给五虎门的大当家罗震、燕子岭的少主行空非,半老徐娘的铜赛花留了封信。
王天花已不拍手了。
一个人往往有奇妙的预感,比如在踩狗屎之前,就已经知道前面有一泡狗屎,却仍然踩了上去。
你说这个人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世上的人,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看的出来的。
就算是一生一辈子,也未必能看的出来。
人心,实在是太难预测和判断的东西。
可王天花的头却又大了一圈。
但王天花却很有气势的说道:就算你把江南第一大妓院垂帘坊里所有老鸨的内裤都偷来,我也是不会去玉缺宫的。
朱而单却诡宓的笑了一声。
然后,他竟真的伸手从内襟里掏出一条女人的亵衣。
朱而单哈哈大笑道:果真不愧是灵机公子,你怎的知道我会偷了铜赛花的内裤?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人。
当世的侠客、英豪,甚至是邪魔外道。
哪个会去偷别人的内裤?
朱而单已是江湖中的名侠,可他却偏偏干了这样荒诞的事。
放着金银珠宝、武功秘籍不偷,却偷了这等让人咂舌的玩意。
莫说是偷了铜赛花的内裤,就是偷了她一撮土,这恶妇也要追上个三五千里。
朱而单又笑道:我看以后非但是要叫你灵机公子,还要叫你内裤游侠,你看可好?
王天花又坐到地上,仿佛这世上的每一寸土地里,都有一个干净柔软的蒲团等着他去坐。
王天花抬头望着朱而单。
不对,是低头望着。
只因这朱而单实在是太矮了。
若是你家里新出生了婴儿,只怕也要比他高出半头。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矮个矮个,打雷没电。
王天花苦笑道:你一定叫我去玉缺宫?
朱而单竟也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就好像消失了一样,你非要眯起眼,才能看见他在地上盘腿坐着。
朱而单道:并未是我,自我之后,这条路上还有鬼算子张鲁、紫衣罗刹蒙一经、哼哈大将呼延武、遁地行者周时、活阎王海老大。
王天花听着,脑袋已经要炸了。
朱而单说的这几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成名侠客,都曾叱咤一方。
这些人,却无人不受玉缺宫的指使。
王天花却只是苦笑道:莫说天下的人跪下来求我,就是天下人都疯癫到一掌拍死自己,我也不会去玉缺宫的。
朱而单丝毫不气馁,笑嘻嘻道:若是这条路上还有白青衣白姑娘呢?
王天花道:你们这些江洋大盗,非但爱偷东西,还喜欢到处打听别人的隐私。
朱而单道:莫说是隐私,就连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我也是知道的?
王天花站起身,徒然道:你岂非不知道,那些贴身的亵衣,我是从来不穿的。
两个男人竟然在讨论这等无耻荒谬的事。
若是说出去,世上又有那个男人会信呢?
朱而单道:我自然知道以我之力未必劝的动你。
王天花道:那卿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朱而单抬起头,一次一次说道:只因这件事,已关乎天下武林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