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心语死后,偌大的将军府又清冷了几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慕蝶舞,柳姨娘和慕心语都相继死去,将军府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和沉重。李姨娘这些日子以来,倒是规规矩矩的呆在桂枝院里,因为慕高枫责令她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所以李姨娘整日里魂不守舍的,自然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找慕挽歌的麻烦,看她那个样子倒是有几分罢手之意。
但是……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李姨娘想停下来,慕挽歌却是不允的,自然有一个人更是万万不允。
桂枝院里,慕挽月斜斜地靠着椅背,满目轻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姨娘,声音讥讽,“母亲,就这么点挫折你都受不住了?父亲叫你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你就真的乖乖呆在桂枝院里不出门了?”慕挽月轻笑一声,里面意味不明,“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母亲是这般听话的一个人?”
李姨娘闻言,空洞无神的双眸渐渐聚焦,眼珠子缓缓转向了慕挽月,声音凄苦,“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来讥讽我?”
“讥讽?”慕挽月冷笑一声,声音寒凉,“我没那个空来讥讽你。”慕挽月声音陡沉,眼眸微眯,里面闪着针尖般冷冽的寒芒,“我只是看不惯你如此自暴自弃下去。你现在才受了这么点委屈你就受不住了?那我呢?慕挽歌那个贱人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美貌,盛名,恩宠……还有我的骄傲。”慕挽月最后两个字说得咬得又慢又重,听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慕挽月犀利的目光倏地扫向李姨娘,满目凶光,“那个贱人这一年来夺走了我们多少东西!你的掌府之权,你的双腿,父亲对你的信任,我的盛名,我的骄傲,还有……哥哥的性命,这些,难道你都打算就这么算了?”
李姨娘闻言瞳孔一缩,眼中冷光凛凛,她嘴角勾出阴冷的笑意,“算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李姨娘猛地将桌上茶盏一应摔扔在地上,面色阴沉,“那个贱人做的那一切,我要她一一还回来!尘儿的性命我要她血债血偿,还有这双腿,她废了我的腿,我也必定让她断胳膊少腿!”李姨娘凤眸大瞠,里面凶光涌动。
慕挽月见此,嘴角微勾,声音也柔了几分,“这才是我认识的母亲。”慕挽月说着从靠椅上起身,缓缓来到李姨娘的身前,压低了声音说到,“慕挽歌生日宴会上你的行事确实鲁莽。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段时间不要妄动,我们要等,等一个可以一口将那个贱人咬死的机会,可你……”慕挽月凤眸斜斜睨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心中莫名一寒。
“这次是我鲁莽了。”李姨娘梗着声音涩涩地说到。
慕挽月闻言淡淡瞥了李姨娘一眼,声音平静,“不过好歹这回弄死了慕心语。慕心语表面看着老实得很,实际早就和慕挽歌串通起来,慕心语死了,也算是小小地挫败了一下慕挽歌,不过最主要的是……”慕挽月特意拉长了语调,感受到李姨娘询问的眼神时,慕挽月继续说到,“不知道萧姨娘现在对慕挽歌心中是个什么看法。”
“萧姨娘?”李姨娘有些诧异,不禁低问出声。
“你这次本想陷害慕挽歌,慕心语却因此而死,萧姨娘的心中对慕挽歌或多或少都有些怨愤,只要好好利用,萧姨娘会成为我们得利的助手。”慕挽月嘴角微勾,眼眸微敛间噙着一抹利意。
“萧姨娘与慕挽歌向来交好,加之这次慕心语为慕挽歌而死,慕挽歌心中多少会有些愧疚,如此,她对萧姨娘也会多些包容,所以,用萧姨娘来对付慕挽歌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李姨娘此刻也明白过来慕挽月的意思,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意。
桂枝院中暗潮涌动,书房里却也不平静。
“歌儿,你有什么事?”慕高枫坐在书案旁,看到慕挽歌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示意慕挽歌坐下。
“女儿此次前来,是心中有一事不解,还望父亲解惑。”慕挽歌对着慕高枫微微颔了一下首,徐徐问到。
“何事?”慕高枫剑眉微蹙,目光沉静地看向慕挽歌。
“女儿想知道,为何父亲对萧姨娘和三妹妹格外的不同。”慕挽歌眼睫轻垂,这话问得云淡风轻,却成功地让慕高枫身子一僵。
慕高枫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所有化为慕高枫无奈的一声叹气,“歌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许多事果真瞒不过你。不过你既然这般问了,想必,她们的身份你已经派人查到了。”
“我想父亲亲口告诉我。”慕挽歌抬眸定定地瞧着慕高枫,这话虽轻却也坚定。
慕高枫闻言,直直地迎着慕挽歌的目光,眼中闪过各种复杂情绪,最终一切归于平静,他的声音悠悠而来。
“语儿其实并不是我的女儿,她和翎儿本不是我府中之人。”慕高枫眼神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大约十三年前,我北辰国本有三名护国大将,一个是我,一个是赵安,这两个你都是知道的。还有一个……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提起,渐渐地也被人遗忘了。”
慕挽歌闻言,眉头微微跳了跳,她紧抿着唇等着慕高枫继续说下去。
“另外一个是从三品的大将白师,而翎儿和语儿正是……白师的妻女。”慕高枫说到最后时,语气明显沉重了几分,“白兄忠心为国,最终却遭奸人陷害,给他强扣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圣上盛怒之下,将白府上下一千多人满门抄斩,当时帝都城中,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慕高枫眸中闪过悲痛之色,“我与白兄私交甚好,那是共生死的交情,所以,我怎么能看着他就这么断了后?”
“当时萧姨娘怀着孩子,所以你就想尽办法地救了萧姨娘,为的不过是保存白将军这最后一点血脉。”慕挽歌眼眸微眯,如同两弯月牙,“父亲,你这么做,可有想过会给慕将军府带来什么后果?”
慕挽歌轻飘飘的问到,眉目不动,“窝藏逆犯,当属同罪。”
慕挽歌轻轻的几个字,却重如千钧,压得慕高枫心里难受,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慕高枫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缓缓说到,“白兄与我生死之交,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慕高枫顿了顿,缓了一下终是慢慢说到,“歌儿,对不起。”
“父亲是在为拿我们全府人的性命做赌,而向歌儿说得这三个字吗?”慕挽歌嘴角一勾,声音清朗,“父亲心中有自己要遵守的忠义,父亲如此做无可厚非。”
“歌儿心中是在怪为父吗?”慕高枫见慕挽歌神色一片肃然,情绪都掩藏得滴水不漏,他竟不能通过她脸上神色看出她心中一丁点的想法。
慕挽歌闻言,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轻笑,“歌儿不怪父亲。歌儿相信,能被父亲视为至交的好友,一定不会是通敌叛国之人,既然如此,她们一定是被小人陷害,父亲如此做,才是忠义之道。只是……”
这件事一直梗在他的心中十几年了,他谁也没有告诉,就连婉儿当初因为萧翎入府一事和他闹别扭,他也没有告诉婉儿真相。他惴惴不安了十几年,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连累慕府上下一千多人为他陪葬,所以,对于萧翎和慕心语的身份,他一直守口如瓶。可今日选择告诉歌儿,一是因为歌儿心中对萧翎她们的身份只怕早已有数,他想瞒只怕也是瞒不过的。二是,他觉得此事将歌儿无辜牵连其中,歌儿有必要知道。
慕高枫听到慕挽歌前面几句话眉头渐渐舒展。可听到那个转折后,他神色不由得一凛。
“可萧姨娘留在帝都城中目标太大,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翻出旧案,到时,只怕……”
“为父与当今圣上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他对为父多少不会太过绝情。”慕高枫急急开口说到。
慕挽歌闻言轻睨了慕高枫一眼,嘴角微勾,“父亲还相信你与圣上的兄弟之情么?”
慕挽歌轻轻的一句反问让慕高枫神色一怔。
“太后寿宴之上,圣上的表现已经足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圣上对父亲已经有了不满之心,只怕此时随便来个由头,圣上便会极力打压父亲,更何况是窝藏逆犯的大罪呢?”慕挽歌直勾勾地看着慕高枫,一字一句地说到,成功地让慕高枫变了面色。
她这个父亲,虽然打仗在行,可对于朝中这些弄权之术却是一窍不通,对于圣心的察觉也是迟钝得很,所以她有必要给他提提。
“自古君心难测,歌儿不知父亲与圣上和皇后有过怎样的过往,可要知道,一个人一旦坐上了皇位,那么他就不会再是以前的他了。”慕挽歌看着慕高枫,字字认真地说到。
“那歌儿觉得此时应该怎么做?”慕高枫蹙眉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