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心头一凛。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强忍住胸部的剧痛,回头一瞧,夫人此刻正双手护住腹部面色惨白地躺倒在地,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将鬓旁碎发给染湿了。
那些黑衣人见此,也不再多做纠缠,看见不断地有带刀家兵从院门处冲了进来,他们互相打了一个眼色,齐齐收刀,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如鸿雁般在屋脊上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另一拨黑衣人也如箭矢流星般一下窜出就消失不见,眨眼间刚才还一片混乱的院子就只剩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首,以及被众人围在中间痛呼连连的赵婉儿。
“痛……好痛……”赵婉儿痛得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声音虚软无力。
“姐……姐姐?”李姨娘看着不断自赵婉儿下身流出的鲜血,面色陡然一白,倏尔又立马绷着一张脸,指着同样摔倒在地的萧侍妾怒吼到,“你好端端的推姐姐做什么!如果姐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姨娘先声夺人,对着还处于呆愣中的萧侍妾就是一阵疾言厉色的责骂。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推婉姐姐的,没有……”萧侍妾转眸看着躺倒在地面色雪白一片的赵婉儿,那不断从她下身流出的艳红刺痛了她的眼。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流血?难不成她……怀孩子了?
萧侍妾心中一瞬间被浓浓的恐惧所笼罩着……可是她刚刚明明是有人在后面推她她才不小心撞倒婉姐姐的。
萧侍妾一想到这里急急抬目,面上有着毫不掩饰地焦灼之色,她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地,不是!”
慕心语看着自己母亲一脸的六神无主,心中着急,出言轻语提醒到:“母亲,现在最重的还是快请大夫来看看夫人才是。”萧侍妾闻言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连点头。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最主要的还是要想办法补救……
一念及此,萧侍妾倏地从地上站起,扬声吩咐到:“快,快去请大夫来。”萧侍妾如今是府中掌权之人,现在出了这般事,自然是她来主持大局。
“你们,快将婉姐姐和这个丫头扶进去。”被萧侍妾点到的下人们立即走上前去将胸口中刀和已经面色惨白的赵婉儿给扶进了屋中。
李姨娘等人也立即跟了进去。
一时之间,辛仪院里不断之间有人进进出出,端进去的一盆清水,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一盆血水被端了出来。
屋中更是传出压抑的低泣声,辛仪院拢上了一层哀伤的阴霾。
“夫人原本胎位还未稳,这一摔之下,孩子是……保不住了。”路大夫皱着眉头说得沉重,“而且夫人失血过多,现在身子虚弱,如还不及时救治,只怕性命垂危。”
“那你还说这么多做什么,你还不快些开药,姐姐肚子中的孩子是老爷的骨肉,你给我尽力保住那个孩子!”李姨娘将开药两字特意地咬重,说到尽力抱住孩子时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微光。
路大夫接触到李姨娘暗示性的眼光,连忙垂下了头,拿过笔墨纸砚就写了一张药方,叫人速速下去煎了端上来。
不过一会儿那碗药就被熬好端了上来,辛仪院的丫头连忙伺候着已经痛得意识不清的赵婉儿将那碗药服了下去。
赵婉儿喝了那碗药后惨白的面色稍有恢复,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众人见此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萧侍妾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问到,“路大夫,婉姐姐肚中的孩子可保住了?”
路大夫闻言叹了叹气,声音有着浓浓的担忧:“看夫人这脉象,孩子还不足一月,这时最是危险,稍有不慎都可能导致一尸两命,更何况是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夫人的命能保住就是万幸了,那个孩子……”路大夫说到这里异常遗憾痛心地摇了摇头,语声中全是无能为力。
萧侍妾闻言心咯噔一下就沉入了谷底。发生了这种事,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老爷都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萧侍妾一想到慕高枫铁青的面色,她的脸便刷的一下白如银箔。
“唉……”路大夫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夫人又开始流血了!”不知是哪个丫头惊呼了一句,众人凝神看去,果然刚才已经止住的血又重新从赵婉儿的下身流出。赵婉儿本来舒展的眉毛又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嘴中更是发出声声痛苦的低吟。
“姐姐?”李姨娘面色一惊,“蹭”地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赵婉儿身前,紧紧地握住赵婉儿略有颤抖的手,声音更是带上了哭意,“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赵婉儿痛得五官都有些扭曲,抓住李姨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李姨娘的皮肤之中,她感觉到不住地有血液自她体内流失,伴随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让她恨不得能就此死过去……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李姨娘变了面色,瞪着一双美目冷冷地看着路大夫。
“夫人刚才那一摔滑了胎就罢了,最让人头疼的是那胎儿并没有完全流出,还有一部分滞留在夫人体内,所以这才导致夫人流血不止……”路大夫说到这里顿住了话头,额头上也渗出了薄汗,感受到李姨娘刀刃似的目光狠狠地向自己剜来,路大夫面上神色更见慌张。
“可刚刚血明明就止住了,你刚才行,现在就也行,你不将这血给止住了,就算我能饶了你,老爷也不会放过你!”萧侍妾此时虽心中大惊,可看着李姨娘一副颐指气使完全还把自己当做当家主母的模样,萧侍妾心中就恨得牙痒痒,立马抢在李姨娘开口前厉声喝到。
路大夫闻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立马转身又去给赵婉儿施救。
“歌儿……我要见歌儿……”赵婉儿睁着一双眼眸,此刻里面没有了平日里地温婉如玉,有的只是一片虚无。她用了好久力气才将目光聚焦在眼前众人身上,他们都用着或悲痛,或开心,或漠然的眼神看着自己,让她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夫人……”绿茵心中也是悲痛难当,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的血来流,看着那不断自夫人下身流出的血,她只觉得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让她头晕目眩。
“夫人,你撑住,奴婢这就去宫中找小姐回来,你一定要等着小姐。”绿茵抓着赵婉儿的手缓缓用力,目光中坚定一片,“小姐一定可以救你的,你一定要等着小姐……”绿茵说完也不敢再耽搁,立马拨开屋中围着的众人就直往外面而去。
“扑通”一声,路大夫面有绝望之色的跪了下来,语调凄然,“夫……夫人失血太多,老……老夫无……无能为力了。”
路大夫话语一落,屋中众人都齐刷刷地变了脸色。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夫人已经没救了吗?
赵婉儿双眼渐渐有些涣散,下腹部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只是有些冷,冻得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唇色也已经是青白一片。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跄着一下从外面冲了进来,不过几步就跪到了她的面前,她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母亲……母亲,我是歌儿,我是歌儿啊!”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声急过一声地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难过,有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哀伤,听得她的心尖也是一颤。
“歌儿?”她迷茫地轻唤了一声,目光才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清明,她艰难地转动眸子,清淡的目光轻轻地落在跪在床前满面泪痕的慕挽歌身上。
萧侍妾见此,眼神示意众人先退下。于是不过一会儿屋中便只剩下赵婉儿和慕挽歌母子两人以及已经晕过去的赤练。
“母亲……”慕挽歌剩下的话被一连串的哽咽之声取代,她紧紧地握住赵婉儿逐渐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温暖着她。
“歌儿,这……这个是母亲为你们求的平安符,你一个,另一个是为你未……未出世的弟弟准……准备的。”赵婉儿说到这里颤抖着手艰难地从袖中拿出两个黄色封底金丝镶边,下面坠着红色流苏的形似三角形的东西,抖着手将它放到了慕挽歌的手中。
慕挽歌泪眼朦胧,低头看着手中两个平安符,上面染上了点点血迹,犹如红梅一般在上面悄然绽放。慕挽歌弯指将它们紧紧地攥在手中,用力到手指关节都隐隐泛白。
“院中左墙角下的那棵槐树下埋……埋着一些东西,那是母亲曾经得高人所赠,它……它一定会帮……帮上你的。等母亲死后,你趁着无人注意就去将……将它挖出来。”赵婉儿说到这里气息渐急,“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好似一口气没喘上来。
“母亲……”慕挽歌神色大变,大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