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秀伸手在老汉额头摸了摸,又翻开老汉的眼皮看了看,而后又摇了摇头,对女孩说:“孩子,你爹快不行了,赶紧准备后事吧.”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塞在女孩的手里,站起身匆匆的走了.
庄秀回到药堂,庄林看到他,忙问道“鬼子征交的保安费,怎样了呢?”
交了,我刚从那里回来.”庄秀答道.
“真不知鬼子还会出什么花招呢?”庄林叹了一口气.
我刚才在街上,看到鬼子的骑兵踩死了一个老汉,老汉的女儿哭得可惨了.”庄秀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着话.
“古人云,'大丈夫应时而动,待机而行事',我觉得局势太过紧张,不如先将生意打烊了,避避风头再说.'庄林沉思了良久说道.
开会的时候,账房先生和伙计们陆陆续续的都到了.大伙儿都没有说活,可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紧张,只是怔怔的望着二位少掌柜.庄林阴冷的目光从大伙儿的脸上一掠而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庄秀的身上,用眼睛示意庄秀先说.庄秀会意后,站直身子,大声嚷道;''各位同仁们,各位兄弟们,你们都是我们永昌药堂的老人儿了,你们大家都为我们药堂的发展,立过汗马功劳.今天我和庄林哥代表五位老当家,向你们表示感谢了”说罢,抱拳向大家作了一个揖.
“二位少掌柜,你们有啥事就直接说吧.我们虽然为药堂出了力,可是老当家对我们也不薄.”这时,有位账房先生动情地说.
顺着话音,庄林说:“今天把诸位请来,确实有要事要和大家谈一谈。这几天的局势,大家伙也看到了。行唐县成了小鬼子的地盘,他们对我们多次敲诈勒索,使得我们生意艰难。我与庄秀商议后,决定先将生意搁一搁,避一避风头!”
庄林的话音刚落,伙计们一片哗然,有的大声嚷道:“咱们这么大的铺子,怎们说听就听呢?”
“没有事由做,那以后可咋活啊?”有的小声嘟呶着。
“二位少掌柜,俺们大伙的薪水,啥时候发呀?”又有个伙计嚷道。
“薪水的事情,大伙儿的心就放进肚子里吧,等结账后,马上给大家发。”庄林说。
庄秀和账房先生算了一天账,等到掌灯的时候,终于接完了帐。可是让人惊诧的是,:偌大的一个药堂,账上不但没有余钱,还亏空了许多。大伙儿都怀疑可能是庄林捣的鬼,于是一窝蜂似的闯进了庄林的住处。奇怪的是在后堂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大家找不到庄林,一下子激怒了。有一个伙计大声嚷道:“走!到孟家庄去寻庄林拼命去!他一定是携款偷逃了!”
“走哇!”大伙一阵吵嚷,向门外涌去。
“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情急之下,庄秀猛喝一声。
大家伙儿愣怔了一下,收住了脚步。
“诸位伙计们,我哥虽说逃跑了,可是还有我在呢!我就是把药堂全部当了,也要给大家发薪水。”庄秀铿锵地说。
庄秀的一番话,伙计们的情绪安定了下来,有一个伙计竖着大拇指说:“少当家,好样子,有当年老当家的气魄!”
庄秀将总号许多值钱的东西典当后,给伙计们发了薪水,遣散了众人。
庄秀伫立在后堂空旷的敞院里,眼前的杂物雑雑的堆放着。那些物品都在狭小的空间里蜷缩着,挤压着,仿佛伺机而动,要与自己的棉花云进行拼搏,抗争。庄秀一双晶亮的眸子,突然闪动了一下,发现杂物中有一块牌匾,于是弯下腰,双手用力一拉,伴随着杂物的一声爆响,将牌匾抽了出来。这时有一个巴掌大黑褐色的小册子,飞弹而出掉在了地上。庄秀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册子,只是专注地将那块书着永昌总号的牌匾捧起,挥舞着袖子掸去匾额上的灰尘。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匾额上的字迹,胸膛里已经是翻江倒海的折腾了起来。泪珠也禁不住夺眶而出,在他低头擦拭眼泪的时候,发现了地上那个黑褐色的小册子。他弯下腰拾起小册子,刚翻看了几页,两道浓眉已经微微的蹙了起来。
且说这一日,庄林逃回孟家庄,见到了五位老当家。大先生一见到儿子,禁不住怒气冲冲,扬起右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了儿子的脸上。他大声喝斥道:“你这个奴才,你五叔在曲阳告急,你为何坐视不管?”
庄林捂着半拉子脸,哭泣道:“爹,您听我说,您听我说呀!当初总号被鬼子烧毁了,我没能守住父辈的生意,我有负重托,我也痛心呀!”
二先生忙劝道:“大哥,您消消气,我听庄林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么多大的事情,也不能全让他一人承担啊。”这时,他又盯着庄林问道:“庄秀咋没回来?”
庄林说:“他在后边处理完一些事情,才回来。”
三掌柜、五掌柜感觉庄林话里有蹊跷,只是苦无证据,只得作罢。
三日后,庄秀赶回孟家庄,刚踏进家门,还没有顾得与父母互叙寒温,四位老当家于庄林已经闻讯赶来了。大家落座后,大先生问道:“庄秀,总号的生意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讲来。”
庄秀说:“总号的生意刚开始很顺手,后来鬼子烧毁了前堂,所幸的是保住了后堂的药库。不久,曲阳分号告急,庄林大哥以失火为由拒不增援,致使分号倒闭。”
庄林分辨道:“总号生意关系重大,我怎能因小失大呢?!”
庄秀接住话茬说:“总号生意搁浅,我们本当拆股分金,可是一结账,却亏空甚大,我们不但分不到股金,而且连众伙计的薪水到无处起水。这件事情,不知庄林大哥,怎样解释?”
庄林被问得支支吾吾,半晌才说:“生意赚钱,我们大家得益。生意蚀本,活该我们遭殃,我有啥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