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日的奔波,凌睿与欧阳荷踏过了数条泥泞小路抵达了普州,由于正常的官道并未连向这里,这座城镇同其他蜀地的州府比起来显得荒凉而萧瑟。
门口有几个懒洋洋的士兵正靠在城门边打瞌睡,城内主街两旁的数间商铺虽然敞开着大门却又门可罗雀,走在街上的行人也是屈指可数,地上被风吹起的黄沙携带着灰尘让人难受得睁不开眼睛。
“还好,我们还是在天黑前抵达这里了。欧阳姑娘,我们先去找一间客栈住一晚吧,明日一早再赶路,快的话明日酉时便可到达成都。”凌睿用衣袖挡着尘土,侧着头对欧阳荷说道。
“好的,凌公子,我看不远处似乎就有一间客栈,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二人说着便骑着马沿着主街向前走,渐渐的,风有些变小了,整个主街的面貌也变得格外清晰。
“又是你这酒鬼,赶紧给我滚,真是晦气!”一个醉醺醺的大叔突然被几个人粗鲁地从路边的店里丢了出来,正巧丢在了欧阳荷与凌睿的身前。
“这位大叔,你没事吧?”见此情景,欧阳荷赶紧下马试图将此人扶起。谁知此人一睁眼看到欧阳荷后,竟想顺势靠在欧阳荷的腿边,欧阳荷随后慌忙躲开。
“哟,原来是个年轻女娃,真是对不住呀,呃……”醉汉打着嗝缓缓站起身来,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慢慢离去。
“姑娘,你没事吧?”凌睿下马走到欧阳荷身旁查看情况。
欧阳荷侧头轻柔地答应了一声“没事”,目光却始终聚焦在醉汉离去的背影上,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缓过神来。
“这种感觉,奇怪……”欧阳荷似乎在刚才的一瞬间内从醉汉身上觉察到了什么,但一时又有些难以言表,只好理了理思绪,上马与凌睿继续前行。
“求求戴老爷开恩救救我娘吧,我娘她真的快撑不下去,求求您了。。。”在二人到达客栈刚要从马上下来时,一阵越来越激烈的哭诉声从远处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欧阳荷觉得有些担心,便让凌睿陪同她一起去看看情况。
二人顺着声音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后,看见一名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哭泣着跪在一栋气派的宅子门前,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手上都沾满了灰尘。不一会儿,从门里大摇大摆地走出一名家丁打扮的人,小女孩跪着向前挪了几米然后哭泣着跪求那人救救自己的娘亲。
“嘿,又是你这小乞丐,想要吃米拿钱来,没钱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叫人打断你的腿。”这个家丁凶神恶煞地冲着小女孩吼道。
“求求老爷救救我娘吧,我娘已经吃了好多天的树皮了,现在真的饿得撑不下去了,我愿为老爷做牛做马,只求老爷救救我娘。”小女孩抱着家丁的腿依旧撕心裂肺地哭着。
“嘿,来人啊,快给我把她赶走,别让老爷看着晦气。”家丁挥挥手,两个手下从门里跑出来连打带拽地将小女孩强行拖走,小女孩哭泣着双手抱着头,而戴府门口的动静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岂有此理,连小女孩都欺负,他们简直丧心病狂!”凌睿说完后一跃而起,连续几脚将正在拖拽小女孩的两个手下踢飞到门前的台阶上。
“嘿,哪儿来的臭小子,敢来坏大爷的事。”那个家丁说完朝着凌睿挥拳冲上来,结果他还未走到凌睿跟前,人群中一个白影飞过,欧阳荷以轻功在空中一个转身一脚重重踢到家丁的脸上,顿时让家丁哀嚎着趟在地上。凌睿一个箭步过来,拔出剑将其架在了家丁的脖子上并强忍怒火地说道:“别动,不然以本公子现在的怒气,你很快就能去见阎王了。”
欧阳荷小心翼翼地扶起依然啜泣着的小女孩并轻轻帮她拍掉身上的尘土,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贵重丝绸衣服的胖子带着一群家丁从大门里走出来,接着家丁们迅速将三人包围了起来。
“是谁啊,敢动我戴府的人,也太不把老爷我放在眼里了吧?”胖子斜着眼盯着凌睿,那个被抓住的家丁妄图爬起来向戴老爷求救,然而又被凌睿强行压了下去。
“这位少侠,可否给本老爷一个薄面,放了此人啊?”戴员外用接近于命令的口吻对凌睿说道。
“哼,这个小女孩不过是为了给她娘亲讨点粮食,竟然被你的手下凶狠地殴打拖拽,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本公子非要将此等恶奴抓进官府不可。”凌睿气愤地说道。
“哼,这位少侠,你要搞清楚,本老爷只是个卖米的商人,这小乞丐不带够银两来买米,本老爷凭什么要把米施舍给她呀?万一以后传出去,满大街的乞丐都来我戴府门上闹事,本老爷遭受的损失难道要你来赔我呀?”戴员外依旧是一副飞扬跋扈的表情。
“就算是这样,这也不是你们如此羞辱人的理由!”怀中抱着的小女孩还在小声啜泣,欧阳荷同样非常气愤地说道,“不就是一点米吗,我替她买了便是。”
“好啊,普州市价100两一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爷我说话算话。”戴员外露出了一脸坏笑。
“这。。。渝州的米价才10两一石,你竟然如此欺骗普州的百姓,难道这里的官府都不管不顾吗?”欧阳荷听到有些惊诧。
“呵呵,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这样吧,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只要你来陪本老爷一晚上,本老爷送你们10石本府最好的米,怎么样啊?哈哈!”戴员外直勾勾地盯着欧阳荷说道,同时周围的一帮家丁还跟着撺掇起哄。
“你。。。做梦吧!”欧阳荷眉头紧锁地发怒着说道,而凌睿一掌将自己剑边的家丁打昏,随着戴员外一声“拿下”,二人同戴府的家丁们激战在一起。这些寻常喽啰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几回合下来几乎都被打到在地,只剩下在背后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的戴员外。当最后一个家丁倒下时,戴员外慌忙想跑进府里,然而欧阳荷一个箭步上来一脚将戴员外踢倒后用脚卡住他的脖子令其趴在地上哀嚎求饶。
“你听着,本姑娘可以不追究你刚才的胡言乱语,但你必须向方才被你们欺负的小女孩道歉,听懂了吗?”欧阳荷强压着怒火说道。随后,小女孩啜泣着走过来拽着欧阳荷的衣衫并哭求着她救救自己的娘亲。然而,欧阳荷在这时突然显得有些犹豫,虽然玉峰山庄的家大业大让她能轻松拿出钱来以这奸商的叫价买下不少石米,但她心里一方面不愿让戴员外漫天要价的恶行得逞,另一方面又在惆怅自己和凌睿凭武力从戴员外手里抢来粮食的行为是否合适。
在欧阳荷愣住的一瞬间,戴员外一把推开她后又接着朝门里跑,这次凌睿上来再次用剑控制住了戴员外并威胁要他交出米来救助小女孩一家,否则就会继续教训他。
“等一下,凌公子。”欧阳荷叫住了凌睿。接着,欧阳荷对正朝着凌睿苦苦求饶的戴员外说道:“我会给你两百两,你令人去取两石米拿给这个小女孩吧。”
“什么,欧阳姑娘,这。。。”凌睿感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是是,谨遵女侠吩咐,我马上照办。”戴员外显得有些喜出望外,很快吩咐一个手下将两石米拿到了小女孩面前,并且还毕恭毕敬地朝小女孩道歉。
“哼,便宜你了!”凌睿有些忿忿不平地将剑从戴员外的脖子上移开,随后欧阳荷走过来丢给了戴员外一袋银两说道:“这次我们就放过你,倘若下次再见到你欺负其他人,本姑娘决不会轻饶!”凌睿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戴员外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欧阳荷俯下身帮着小女孩拿起米袋,二人随后离去。
小女孩的家在城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摇摇欲坠的泥坯房上挂着只剩占屋顶一半面积的残砖破瓦。“娘,芸儿求到米了,芸儿这就给娘做粥吃。”小女孩欢喜地跑到床边对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娘亲说道,然后拿起打火石跑出去准备点燃一堆牛粪生火做饭。欧阳荷与凌睿走进屋子后看到屋里的样貌一下子愣住了,躺在床上的妇女看到有陌生人进来缓慢强撑着自己坐起来:“你们二位是?”
“娘,就是这两位哥哥姐姐帮助了我。”小女孩进来对床榻上的娘亲说道,同时,小女孩的娘亲也注意到了小女孩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眼眶湿润地询问小女孩但小女孩一直重复地说着“没事”或者“没关系”,她顿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肝肠寸断般的难受而抱住小女孩哭得泣不成声。是啊,女儿为从戴员外手里求到这些米遭受了怎样的苦,她这做母亲的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
欧阳荷看着这一幕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默默地放了一些银两在门边的桌子上后安静地离开了,紧接着凌睿也在心情沉重地注视了母女俩数眼后留下银两默默离开并跟上了低着头用手帕轻轻抹着眼泪的欧阳荷。
待回到客栈,凌睿在沉默一段时间后终于忍不住地问起欧阳荷为何要按戴员外的叫价来买米,并且他认为普州百姓如此穷困潦倒,戴员外哄抬米价的恶行必是造成这种情景的原因之一,就应该狠狠教训一下他让他不敢再这么做。
在调整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后,欧阳荷平静地表述到,他们二人刚才之所以会出手教训戴员外,主要是为了制止他们欺负那个小女孩,但由于他们对普州真实的市价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如果趁人之危向戴员外强行索要,在她看来这就与强盗的行为无异。
另一方面,她认为戴员外能在普州如此飞扬跋扈,其中很大可能是因为有当地官府的撑腰,如果他们二人没有给戴员外一点甜头后及时脱身而引来本地官府的介入,必会影响他们前往成都的行程,那样孟衍那边就危险了。因此,尽管她也心有不甘,哪怕戴员外还对她如此出言不逊,但这是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她希望凌公子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