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摆手不叫林安家的说下去了:“云丫头年纪小,不过是让着她罢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怪可怜的。至于妙玉的事情,我想妙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日在外祖母家,妙玉唯独对着宝玉另眼相看,妙玉现在这么做。一是为了报答当日的情分,再者是妙玉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何苦叫妙玉蹚浑水呢。你也知道哪些传言,我不忍心叫妙玉涉险。”
京城这些官宦之家都知道肖承恩是个厉害人物,对政敌是心狠手辣,听说肖承恩平日也是暴虐的人,身边服侍的人只要有一点不合意不是打死就是弄残废了扔出去。妙玉在这样魔王的身边,黛玉不忍妙玉冒险。
“奶奶真是慈悲心肠。不过依着我看,只怕这位妙玉师傅不听劝呢。奶奶换个位子想想,妙玉师傅现在横竖这样了,这活着没准还不如死了痛快。她虽然身不由己,但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念头也是有的。”林安家的到底是上了年纪,见识的多。和黛玉说起来妙玉的事情。
“这个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我想妙玉说的那个和肖承恩一起谋划的人便是哪一位了。还真是没想到——”黛玉想着湘云捎的话,贾雨村竟然和肖承恩同流合污了。看样子他们真的要对着宁王和靖王下手了。
晚上林如海和顾直回来,黛玉把湘云来的事情说了。林如海冷笑一声:“果然如我所料。贾雨村的志向不小。他这是要闹个拥立之功的,没准还想做周公呢。可是那些皇子一个个的算下来,也就是靖王能承当大统了。贾雨村真是私心误国。”皇帝这些皇子里面,除了早夭的,剩下的不是再外面封地上做个悠闲王爷。每天美酒妇人,耽于享乐。要么就是身上有疾病,禁不住劳累。也就是靖王留在京城,在各部历练过。对着朝政上大事小情很清楚。
难道贾雨村是想另外推出来个皇子和靖王争夺大位?林如海心里忍不住对着贾雨村的动机怀疑了。贾雨村只想自己将来能把持朝政一点不为了国家社稷考虑。哼,竟然不知死活的和肖承恩混在一块了。难怪最近贾雨村越的能揣测皇帝的心思了!原来是有内线啊。肖承恩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扫地小内侍成为权倾一时的六宫都总管。肖承恩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本事比谁都强。而且肖承恩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皇帝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的很呢。
顾直则是苦笑着:“他们这些人心里哪有什么国家社稷!不过是想争权夺利罢了。今后朝政要是落在这些人手上不知道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看着贾雨村的心思不小,这次他是铁了心的要想夺得兵权了。还想把宁王置于死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林如海听了顾直的话,心里一动,沉默了一会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宁王肯不肯。”
这边林如海和顾直翁婿两个商量了半晚上,黛玉则是满腹心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飞白听着里面的声音,悄悄地过来,轻声地问:“奶奶可要喝茶,外面已经是大三更天。看样子大爷和老爷在商量事情呢。奶奶明天还有不少的事情,小哥儿还小呢。奶奶若是病了岂不是更难?”年底下事情多,飞白担心黛玉的身体。
黛玉干脆是坐起来,靠着床头。飞白忙着拿一件衣裳给黛玉披上:“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坐下来,我心里烦闷的很想和人说说话。”黛玉叫飞白坐下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起来。外面炭火炉子上的大铜壶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腊梅花的清香。“奶奶,这个腊梅花白天的时候还没闻见怎么香,谁知带了晚上倒是这么香。我知道奶奶是为了什么烦心。不过是亲戚家的事情,就算是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咱们家做的已经很够了。放在谁身上也挑不出来毛病呢。宝二爷是个倒霉的人。本想着一生顺遂。那样的家世又长得那副样子,自然是一生富贵无忧。谁知娶媳妇是个那样的货色。还偏生遇见了这些倒霉事!”飞白忍不住唏嘘起来宝玉的运气。
黛玉则是叹息一声,她心里想的是顾直和父亲今后会遇见什么。看样子贾雨村是下狠心要对付宁王可,父亲和宁王的关系,加上顾直和靖王的关系。是撕扯不开的。不管怎么样都被绑在一起了。要是宁王真的被整治倒了,黛玉心里其实早就担忧着最坏的情形生。但是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敢想下去。刚才听着飞白的唠叨,黛玉忍不住喟叹一声:“人生在世谁能说清楚呢,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也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
飞白见着黛玉心情不好,就东拉西扯的想转开黛玉的心思:“奶奶看听见贾家那边的消息,本想着肯定是大闹一场。谁知他们家珠大奶奶竟然是没说什么,只带着贾兰离开了贾家。还以为他们家二老爷会告到官府,官府,族里面闹个天翻地覆呢。他们家大奶奶真叫人看不透啊。”
说起来李纨和贾兰,黛玉暂时搁下内心的隐忧。“你个傻丫头。平日看着倒是机灵,怎么忽然变傻了?兰儿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大嫂子就是真的不肯认账也拿不出来宝玉的事情和兰儿没关系的证据!而且这样的事情不光彩。闹出来也是大嫂子和兰儿面子上无光。当年老太太在的时候就主持了分家,珠大哥哥那一份早就给了大嫂子帮着兰儿拿着。现在他们住在那边也不过是白住着房子罢了。既然不招人待见,他们手上不少的田地银子,随便搬个安静地方住着就是了。”对于李纨出人意料的安静,黛玉早有知觉。
仔细回想以前在贾母身边的点滴的,黛玉忍不住心里感慨,大嫂子只怕是早就心里不舒服。以前不过是隐忍不,家里还算是平安无事,因此才遮盖了。
贾母不在了以前的种种矛盾都摆上台面。当年宝玉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姑娘们也还罢了。一来是贾母喜欢女孩子,对着孙女们自然是好的。因此姑娘们也不会有失落。但是对于贾兰和贾环这些兄弟子侄来说,都是贾家的男人,却要分三六九等、贾环是庶出。贾兰去也是正经的嫡孙。大嫂子心里焉能平衡。人最不能忘乎所以,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了。
飞白不知道黛玉内心想法,只是说着贾家的事情:“听说那边二太太竟然是要卖了田地,折变银子给宝玉赎罪。贾兰听说是升官了。一个小参事竟然做到了百户。还听着风声说,贾兰得了上司器重,要放他出去做官呢。在外面锻炼几年回来肯定还是升官的。”
“人家的事情,你这样起劲做什么?困了,睡吧!”黛玉对于贾家的新闻不感兴趣,也觉得有些困倦了,久赶着飞白去休息了。
“奶奶这话错了。现在京城都讨论这个事情呢。有人说贾兰这样的人太歹毒,不是个人,连着亲叔叔都坑。有的人则是不以为然,说贾兰这样的才是干大事的人物。有道是无毒不丈夫,按着贾兰的资历,要混到百户,只怕是要五六年不止。没准好容易熬上去就到此为止了。谁知这一夜之间就升官了,得了上司的喜欢还管那些做什么?贾家如今不比以前了,还要靠自己呢。”飞白津津有味的说起来京城的舆论。
的确和飞白说的一样,不止是飞白一个人在嚼舌头,就连着宁王的耳朵里面也灌进去不少的风声。
今天的月色不错,宁王也没早睡,只叫人在落梅轩拢起火盆,地炕,和香菱在那月下赏梅。
宁王也没说什么,只是自斟自饮,连着喝了好几杯。香菱在边上也不敢阻拦,只暗地里着急。眼看着已经是三更天了,宁王还没罢手的意思,香菱也只能劝道:“明天是十六,月色依然是好的。王爷不如明天再来,现在时候不早了,还是歇歇吧。”宁王看一眼香菱,悠悠的叹一声,拿着回想的语气说:“不用陪着我了,我倒是喜欢这个难得宁静。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了。你知道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膝下空空吗?”
“我恍惚的听了些,当年王妃失去了两个孩子,受了刺激,太医说要想王妃要小心将养不能再受刺激了。是王爷爱重王妃不忍心刺激王妃,因此这些年身边都是没什么侍妾。后来王妃不在了,我侥幸在网页身边——”香菱看着宁王,时光不饶人,宁王的鬓角这几年白越的多了,已经是灰白一片。
“也是,也不全是。身为男子还是很在乎子嗣的,我和你说一件事。当年我还在宫里上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皇上也还在书房念书,我年纪小一些,因此皇上对我很是照顾。我从小就是个坐不住,整天的要生事。因此别的兄弟们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也只有皇上这位兄长,不嫌弃我,肯带着我玩耍。我有什么话也愿意和这位哥哥说。记得是个夏天的中午,我不想午睡就趁着身边人打瞌睡的时候悄悄地溜出去……”宁王和香菱说起来一直藏在内心的秘密。
那个时候宁王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最是闲不住的时候。他早就看准了冷宫边上有一片树林,预备着到哪里捉蝉来玩。宁王一个人跑到了那边树林边上,本来这个地方是一座宫殿。可是后来遭了火灾,只烧的剩下残垣断壁,和高高的红墙围着。宫门已经是破败不堪,勉强的挂在哪里,上面一个大大的窟窿,随便就能钻进去。
宁王一个人从门洞里面钻进去,看着满目荒凉的院子,满院子的荒草足足有一人高!几棵柳树和梅花桃杏树都没了修剪,长得随心所欲。其中一颗茂盛的榆树上知了在高盛的歌唱。
宁王向着那棵树轻快的跑过去,忽然脚下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住了,宁王吃惊的现一个动物扯住了自己的脚脖子。这是什么怪物呢?浑身上下长着灰黑色的长毛,身上还披着丝丝缕缕的布片,嘴里出呜呜的叫声。抓着自己脚脖子的爪子长着黑黑的长指甲,皮肤上面都是黑色的鳞片。
到底是个孩子,宁王被眼前的东西给吓着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那个东西有些像人的样子,他忽然直起身,向着宁王扑过来。一股恶臭立刻扑鼻而来,宁王顿时要被恶心吐了。“小心!”忽然一个人出来把站在那里呆的宁王拉开了,几个内侍上前扯着那个怪物一迭声的对着宁王说:“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快点走吧。真是关着罪人的地方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们也要担不是的。”
原来是个侍卫样子的人拉住了宁王,看着宁王身上穿戴,猜测是那个皇子淘气跑来了。宁王定了定神,热辣辣的太阳晒在身上竟然感觉不出来炎热,刚才那个东西给宁王的震撼太大了。
“那个东西是什么啊?难道是番邦进献上来珍禽异兽吗?”宁王总算是找回了声音,问起来那个侍卫样子的人:“你在这宫里当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臣是专门奉旨看守罪人的,刚才那个人不是什么番邦进献上来的额珍奇异兽,他就是当年的颖王,因为造反被废为庶人的,终身圈禁在这里。王爷这个地方不是你能来的。还是快点回去吧。也不要和人说来这个地方了。若是先生知道了肯定要责罚你的。你对谁都不要说来这里的事情。”那个侍卫盯着宁王的眼睛,叫他赶紧离开。
“原来是他!算起来她还算是我叔叔呢。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宁王被刚才颖王的样子吓着了,他的心里还晃着那双黑漆漆看不出来是人手的爪子。
“颖王希图储位,犯上作乱,还想要刺杀皇上。要不是看在他也是皇家血脉的份上,早就被砍头了。这是皇上的恩典叫他还能苟延残喘。”那个侍卫说着不由分说的把宁王带出来。很快的服侍宁王的人赶着找过来。大家见着宁王身上无恙,赶紧带着他回去了。
“我从哪里回来之后病了一场,等着我好起来已经是秋天了。后来我从身边的人嘴里知道了,当初颖王也是最得圣宠的皇子。皇家的事情——哼,还不是那回事。他不甘心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先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心怀大志的弟弟不是。”宁王对着香菱露出个冷笑:“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不怎么热衷子嗣的事情吧。”
“我是不想有朝一日我成了阶下囚叫孩子跟着受罪。可惜,老天偏生和我作对!”宁王想起来柳湘莲和死去的女儿秦可卿,忍不住眼圈红了。
香菱还要说什么,忽然听着外面传来皇帝的声音:“原来在你的心里,朕便是那样的人?”
皇帝在深夜来到宁王的府上,还在窗外听了半天宁王的私房话!宁王浑身一激灵,只觉得一盆雪水从头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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