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殿中,丝竹声绕梁,那殿中的歌舞伎一个个都轻歌曼舞,讲这殿中的灯火都搅得格外缠绵。
我看着我身前的薛上嫔,因为她生的是公主,公主平时的时候都是不能在这样皇族宗亲们都出席的家宴之上露面的,所以一直神色寡淡的薛上嫔现在更是遗世独立一般在殿中喝着酒,只是偶尔看看殿中的歌舞。
不过我前面的薛上嫔虽然是寡淡,但是我身后的齐茹惜却是极为兴奋的样子,一直和她身边的李巧心说着话,李巧心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答着。
我从她们的话中偶然可以听到一些,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齐茹惜的本性就是那样,说出来的话无非是对面的那些亲王在皇上的眼中担任了什么样的地位。
也是托了齐茹惜的福,我也是能够将那些亲王们认识个大概。
对面那一席的桌子,坐在第一位的就是烨华的王叔,一直帮着烨华料理政务的摄政王肃亲王,那是先帝的哥哥,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已经是辅佐了先帝,等到烨华登基了,又开始辅佐烨华。
看着肃亲王的面貌,已经不是年轻的面容了,浓厚的虬须蔓延了一脸,脸上一片肃杀的气息,怪不得叫做肃亲王。虽然说肃亲王看起来让人生畏,但是他身边的那位肃亲王妃却是一个极为柔和的女子,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宫装,年龄似乎小了太后几岁,但是端得是得体大方,一看就是一个极有分寸的女子。
我听齐茹惜说了,肃亲王和肃亲王妃极为恩爱,肃亲王并没有侧妃,整个王府中肃亲王妃是肃亲王唯一的女眷,当初肃亲王和烨华一同征战沙场的时候,肃亲王妃就一个人在肃亲王府中守了五年,那五年的但殚精竭虑,实在是情深意重。
如此一来,我看向肃亲王和肃亲王妃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的敬重,在这皇家还有这样的夫妻恩爱,实在是难得。
肃亲王的身边就是烨华的二哥,慑亲王烨晗,烨晗的出生不高,生母是先帝的景妃,但是景妃去的比较早,所以烨晗从小就寄养在先帝的恭顺皇后的膝下,恭顺皇后一生中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生儿子,所以对这个孩子是极为看重,待烨晗也是亲生子一般。
这时候齐茹惜在我的身后絮絮叨叨地说开了:“你知道吗?当初先帝立太子的时候,曾经差一点就立了慑亲王的,但是群臣都说了是皇上战功显赫,保我大倾不受战乱之苦,这才立了皇上没有立当时的二皇子烨晗。”
我不知道齐茹惜怎么会将这些皇家旧闻知道得这么清楚的,但是她所说的并不是不可信,我想了想,烨华在登基了之后,以“慑”作烨晗的封号,威胁失气为慑,看来烨华也是意在震慑烨晗,不要存了不该存的心思。
我看了看这个烨晗,此刻她的眼睛垂着,并不看歌伎的歌舞,而是喝着酒,他身边的慑亲王妃看那样子也不是个温和单纯的人,她此刻穿着的衣服是一件淡粉色的长裙,脸上的粉黛施得极浓,眉毛挑得极高,那样子竟是有了几分的风尘味,在这殿中竟是格格不入。
我不欲在他们的身上多加停留,这慑亲王妃的身边就是逸亲王烨暄了,烨暄还是以前没有见过的样子,眼睛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歌舞,但是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就像是在看一棵树一株草一般,我看着逸亲王虽然是在看歌舞,但是并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回想起上次见他时候他看着我的时候,嘴角那丝玩味的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捉摸不透。
但是捉摸不透不也是应该的吗?毕竟烨暄的生母是先帝最为宠爱的菡韵贵妃,清凉宫旁的琼珠湖就是先帝为喜爱莲花的菡韵贵妃所修建的,母妃那样得宠,这孩子自然也是先帝手中的宝贝。
这宫中,越是被喜爱的,就越是危险,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烨暄怕也是养成了一副百毒不侵的心肝了,谁能看透这样一个人的心思呢?
我低头喝了一杯茶,第一排的五个人身后是几个王爷,但是位不及亲王,再后面就是几个世子和烨华的两位皇子了。
齐茹惜似乎是对这些人并不关系,所以也就是一笔带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在李巧心的耳边说着肃亲王的事情,在她看来,肃亲王位高权重,谁要是攀上了肃亲王,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在耳边听着,但是心里却是连连冷笑,想不到这齐茹惜是这样的蠢钝,这种话也是能够随便乱说的吗?且不说伴君如伴虎,烨华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就是肃亲王这么多年了,经历了两朝的摄政,如此经历,就足以说明肃亲王绝对不是一个让人小觑的人了。
我在心中阿娜盘算着,眼睛却瞟了一眼肃亲王。历来当皇上的,对王权把握地最是重要,但是这肃亲王确实是个例外,不知道是不是烨华和他在一起征战多年所产生的信任,肃亲王不仅仅摄政,还握有重兵,烨华到底年轻,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我心下想着要是再过些年,肃亲王老了,耳根子软了,说不定就被人说动了,手握重兵谋反叛逆,那可就是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事。
我心下有些担心,看了看烨华,在大殿正中坐着的烨华并没有看着我,他正在喝着酒,和身边的几人说着什么,一脸的笑容,我无法提醒烨华什么,不仅仅是现在,更是将来,我只能希望烨华能够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那样也是保了他的平安了。
殿中的歌舞已经停了,一时间歌舞断绝的感受还是有些突兀的惊愕,烨华趁着这个时候笑着说道:“今日是我皇家的喜事,诸位亲王们要是有什么耍乐的好点子,也可以说出来,总之务必要众人开怀。”
烨华的这句话一说了出来,我就能感觉到坐在对面的慑亲王和涉禽王妃脸色变了变,但是瞬间就恢复了原状,慑亲王拱着手说道:“今日是皇上的喜事,本王特地在王府中挑选了几个弹琵琶极为精湛的乐姬,为皇上助兴。”
烨华是喜欢琵琶的,他之前在我的缘梦居中,偶然见说出了他喜爱琵琶,一时兴起还颂出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还说了,说宫中乐工局的乐宫弹奏的琵琶声确实是纯熟,但是在他看来却是依旧少了些什么,总是觉得不用太对劲。
我当时还笑烨华说了,说他太过严苛,宫中乐工局的乐宫哪个不是堪称国手,还是招来了他的不满意。
正这样想着,烨华却是兴头大起,忙让慑亲王将那些乐姬给召了进来。
那些乐姬一个个穿着一件月牙白的纱裙,用轻纱掩面,每个人的手上都拿了一把凤头琵琶,只是往那边一站,就是说不出的妖艳妩媚。
我身边的秀筠此刻却是斜过了身子对着我的耳边说道:“真是狐媚,我看着那慑亲王的王妃选得已经像是烟柳巷中的人了,怎么他们府上的乐姬一个个都是这样?”
秀筠说完了之后,就掩面笑了起来,我亦是轻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那些乐姬弹奏琵琶。
不得不说这些乐姬的技艺高超,以往看着那些乐工局的乐宫们弹奏琵琶,一个个都是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双纤纤素手挑动着琵琶弦,风雅成颂。
但是此刻殿中的那些来自慑亲王府中的乐姬,居然没有一个坐着的,有的是站着,将琵琶横过了头顶,有的抱着琵琶,随着乐声扭动着身体,有的将琵琶放于背后倒弹着,还有的直接就躺在了地上,闭眼弹奏着。
那些乐姬一个个的就像是一条条扭动的蛇一般,在大殿的中央四处乱窜,看似是毫无章法,但是从她们的脚步上还是能看到一些舞步的套路,可见也是经过联系,这都是表演的一部分。
不过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些乐姬,这刚刚还高贵典雅的承安殿中,却是多了几分烟柳巷中特有的纸醉金迷,我皱着眉头,秀筠小声地说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慑亲王明着暗着和皇上作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是皇三子的满月之喜,弄了这么一出叫什么话。”
我点点头,那些乐姬身上的花柳味实在是太重了,我见着也是难免有些厌恶,但是转头看着殿中的那三张桌子,静姝的脸已经又刚刚的错愕转变成了隐隐的怒气,皇后碍于国母的身份,也是不好说什么的,但是眉眼中都是强压的难堪。
但是烨华呢,刚刚可能是太过欢喜了,对别人敬上的九几乎是来者不拒,所以已经是隐隐有了醉意,此刻看着这么些个美人在眼前起舞,说是不迷恋是假的,我看着烨华的脸上呈现出来的喜欢,心中竟是有些慢慢地寒了下来,看着慑亲王的眼睛也是有了丝丝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