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书询在药铺老板娘看变态的眼光里,把敷好了药的薛子璇带回小木屋时,已经是第二天天明了。木屋门大敞开着,却偏偏无论如何也闯不进门去。
这个法术薛子清教过他,木屋的门上有她下的禁制,非她不可解。恐怕是见他回了几句嘴在生闷气呢,林书询有些好笑的想着。
也不着急进门了,就带着薛子璇坐在小木屋门口。吹着凉风,安静的等她归来。
而此时薛子清的待遇就不怎么惬意了,那群恩将仇报的混蛋不仅把她用捆龙索绑了个结实,还以防万一的加了一张元婴期以下皆无敌的镇魔符。
元婴期的镇魔符和市井上流传的伪劣产品很不一样,不是把她周围空间里的灵气全部驱逐,而是转化成一层屏障阻隔被囚者同空气中的灵气交流。
贸然使用术法甚至还可能被镇魔符上的五行生克法阵给误导,召来属性相克的灵气,反噬自己。
说到这里,还未给大家介绍过这个道玄一体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设定同一般的修真文不同,这篇文里虽然也讲究根骨,也划分了修为境界是从练气到大乘。但修的却不是功法,而是心。或者说是悟性与态度。
不论每一个人的资质如何,空气中游离的灵气都在那里,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虽说世人都推崇高根骨高资质,但根骨对修为的影响其实很小,除非是用于部分天杀的邪术,否则就像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例如薛子清是古灵木化形,天生的属性就是木,亲水惧火。根骨就呈阴性,这样,在吸收灵气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会自动吸引水、木、土性灵气靠近。
根骨于人体而言一般都是有益无害的,至于像林书询那般金火属性而又身负至阴根骨的倒霉蛋,也只能自求多福喽!
人与人之间对修为高低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书册,当然也不一定是要多么高深莫测,千金难求。
修行这事儿在乎缘法二字,没缘分的人那怕就是日夜不休的抱着《正气歌》一类的名家之作研读也没什么卵用,而有的人他随口听别人背一首打油诗也能够参悟玄机。
在孟璇看来,这他喵的不就是给脑洞大的人开的金手指吗!
而薛子清就是这么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不论是以一己之力养活薛子璇和自己,还是按照自己对于古书的体会教导林书询。她向来不会先去忧心结果,都是先做了再说。
像现在,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元婴期的镇魔符她改动不了,在自己身上再添加一个五行生克阵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血做朱砂泪为契,翻山越海倒五行。
很快,屏障里面那点残存的驳杂灵气,通过镇魔符上的阵法转化为纯粹的金火之气,再在她衣物表面的简陋阵法上再次转化为透着勃勃生机的木水仙灵。
薛子清得了补给,施术的威力也着实大了不少,不过还是不行。剧情不会轻易就让她这么逃脱出去,还差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东西。
施术者的眉间血。
正愁着怎么去得呢,关押她的柴房门外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嘈杂喊声。
一个熟悉而猥琐的男声谄媚道:
“……早就听说师兄偏好这豆蔻年华的佳人儿,手里头却一直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今日这个美人虽年芳尚小,确实是有点胆识与门道的。哪怕是见我们哥几个当面凌辱她姐姐也无甚么反应呢。”
“哦?”被恭敬的请来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年轻长老,做足了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行的却是比畜牲都不如的淫邪功法。
而且脑子还有不小的问题,行事作风称的上诡谲。反正只要一不如他意,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混人打的是利用这位疯长老去欺辱那女子,然后灭杀林书询的诡计。但几个人不知道的是,他李忘生最恨的就是凌辱女子之辈。
几人满以为大功告成,谁料转身之际突然浑身鲜血迸裂,宛若三途花开。指着李忘生的鼻子,你了半晌,谁也没能说出下一句。
他道号忘生,是儿时被高人看中欲让他断绝凡尘俗事、修无上大道之时,家人饱含欣慰与不舍的美好寄语。
偏偏那所谓的高人不过是个半斤八两的骗子,平日里的工作就是三言两语把一些乡间穷苦人家的孩儿骗了,买与那专修奇诡之道的山门洞府。
好在他是真有一副好根骨,任那些老女人百般折辱也拼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去,到后来熬死了几个领头人就在这片山头上称了霸王。
那让他熬着一口气没倒下的功劳全在一位叫小花的软妹子身上。
小花是这山上一位避难而来的烧火老农的姑娘,老农年事已高又跛着脚,好在有一手做菜的绝活。
小花脾性虽好却是个丑的,半张脸都覆盖着一片通红犹如厉鬼的胎记,也因此没人会打她主意。
爷孙俩就这么在山上留了下来。忘生刚来那一会儿还是少年心性,根本不愿意就这么向一群恶心的老巫婆屈服,总是妄图逃跑吵着要回家去。
一直到被打断了两条腿,刚满十三岁那年就强行被四个老女人挨个开雹、连番欺辱。完事之后就丢到柴房里边任他自生自灭。
也是偶然,被好心的小花看见,少女惊呼之后便是心疼。
她说,她曾经也有一个他这么大的弟弟,可是娘胎里便孱弱,不久就随娘亲一起去了。然后越发带他宽厚、各种细心照料。
她从不会问他的过去,正如他忍不住去想关于她的未来一样。
他们都是一般年纪的农家子弟,哪怕他的经历和一般人或许不同,也无妨。小花总是能找到让他开心的方法,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最幸福的日常。
山里人人都嫌小花丑,许多自以为是的小女妖还会聚在一起欺她辱她,那些嘲笑刀子一样插到他的心上。
看着兀自淡然笑着的少女,他忍不住的想对她说,你很美,真的。
可是少年人莫名其妙的骄傲让他说不出口,更何况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脏。
为了活下去,他就必须一直有价值给那些老女人拿。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讨要这份感情呢?
他愿意护着她,等着她,就这么慢慢看斗转星移、山河变换也不错吧?
但,说不出口的,有时候就会化成永恒。
小花死了,被一个喝醉了酒的弟子拿来练功了。据说练完之后清醒过来还吐了。小花自缢身亡。
那只是一个被叫去辅助渡劫的日常,等他付完阳气,带着礼物回来,已经一切都迟了……
之后他几度发狂,在几乎把这里的恶心人物屠尽之时。老爷子发话了,他原本躺在床上休憩,气息奄奄。
如今倒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早已干裂的嘴角里吐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小花说……她喜欢你,我早就知道。早在她去送水却撞见你被欺辱,眼眶红红的回来说着心疼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了的。”
“我跟她说,你和她不一样。她不信啊……她总是把你和她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掰开了的记。你喜欢吃什么,不能用什么,事无巨细……”
“我气她顽固。说你们这类人,只是把她当作好玩的一个慰籍而已吧。是绝对不会以真心回报的。她绝对会后悔的。你猜……她说的是什么?”
“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感到幸福而已。所以,活下去吧,幸福的活……”
忘生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从最低贱的娈童一直爬到元婴后期境界众人毕恭毕敬的对象。
他大概已经疯了,只能在那些同样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寻找慰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吶,小花,你在哪儿,回来啊,回来……
在李忘生处理那几个混球陷入回忆之中的时候,房间里面的薛子清也在努力的聚灵脱困。
只因这元婴期的镇魔符虽能隔断灵气、困人神魂,却不能阻碍实物进出。
薛子清便撕碎了衣袖,写了血书附上迷你的传送阵法。然后在锅炉底下捡了木棍柴火裹着,从高窗处用力的丢出了柴房。
出了镇魔符的隔断范围之后,月白色的绸质衣袖接触到空气之中浓郁的灵气,法阵即刻生效,把它幻化为一只白色布鸽振翅而行,转眼之间已在万里之外。
林书询收到求救信函的时候已经是带着薛子璇在赶来救援的路上了。早在薛子清半日未归之时他便觉察到了不对,径自替薛子清卜蓍了一卦,竟然是个大凶之兆。
再看看她的伴生灵竹薛子璇自午时开始,也突然一副面色苍白、头晕心悸似乎被人阻断了灵气运行的模样。
他的心中已大概有了猜想,带着薛子璇又回了当初她遭罪的地方,果不其然,是施用了瞬行符的迹象。
“子璇,我要去救你姐姐的命。可能很久之后才会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好不好?”
林书询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薛子璇的头,一边温言细语的交代着,一边给她带上一个特效的护身符:
“这个哥哥给你挂在脖子上,除了哥哥姐姐,任何人都不许他碰知道吗?”
此时的薛子璇已有了等价于八岁孩童的智慧,她明白林书询在说什么,既担心又害怕:
“姐姐她也和子璇一样被坏人捉走了吗?是不是,会脱姐姐的衣服,然后很痛的捏姐姐……”
“子璇!”林书询一直以来强压下的火焰被女孩不经意的几句话引燃,随即又反应过来。
想道歉,却又见薛子璇被他吓的吹出了一个鼻涕泡,也有些哭笑不得:“别这么说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
“嗯。”薛子璇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林书询却是无法去关心那么多了。风风火火的把薛子璇带回小木屋去,刚准备离开却又被埋着头的女孩死死的攥住衣袖。
“哥哥,你们一定会回来的吧?子璇会乖乖的等着你们的……”
“……”是否能回来,他也不知道。毕竟子清的求救函上面说的是一位元婴期大能的镇魔符咒。
就算那位大能因为他们是两个小孩而轻敌吧,但是她们两个一个筑基一个金丹,小竹子更是不过练气期。怎么想想,都是一次无望的旅程。
叹口气,林书询转过身去把乖巧的令人心疼的娇小少女抱起,妥协了:,“罢了,子璇愿意的话,一起去吧。一起去救你姐姐。”
因为她是子清的伴生灵竹啊,死生同命,别无选择。
那怕他留她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大家一起拼尽全力,死在一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