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北斗二人还未缓过神来,洛离已缓缓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行至司命的面前。又从袖中掏出一物,道:“除了这两个物件,我的身上已无半点沾染仙气的东西了。扇子交还与你,还有此物,我虽不知是何物,但是师父所赐,我且将它一同交于你,还望你能替我保管。”
司命缓缓接过,低头看来,道:“你师父给你的也是一个簪子,只是样式有些特殊,像是天神所铸。”司命仔细打量了那簪子,面色犹疑,似是有所不解,片刻后又道,“大约也是为了替你压制妖气的吧!”
洛离并不想细谈这簪子之事,胡乱应了几句。只是知道师父给的也是簪子,心中竟有几分得意,细想之下却又不知为何。
暂且先不管这些了,卸去所有仙家之物后,洛离便对北斗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北斗随后自袖中取出一葫芦,方取出时只有芝麻粒大小,不多会便在北斗手中化成一般葫芦大小。
北斗面色沉重地望了眼那葫芦,对她道:“你当真?”
“嗯。”洛离郑重的点头。
于是北斗微闭双目,一瞬间,所有窗格都自动合上。他默念咒语,那葫芦便升到半空,旋转了起来。
洛离站在那里,望着那葫芦,强自镇定着。
司命在旁紧握着离交给他的两枚簪子,面色担忧。
就在这时,北斗睁开眼来,道了声“收”,就将洛离收在了葫芦内。
那葫芦本就是拿来收妖的,普通妖怪进去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化成血水。法术高强的妖进去了,最多七七四十九日也就灰飞烟灭了。
北斗掂量着时间,等着放出洛离最好的时间。太早了,伤的不够重,被花坊收留的可能性就会很小,即使收留了,伤好的太快,如果里面的妖怪不再让她留下,而她却执意留下,恐怕又会引起怀疑,惹来祸端。
而伤的太重,但花坊中人却不相信她,对她出手,到时她要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一样很危险,毕竟他与司命都没法及时得知花坊内的消息。
这些,北斗之前都没跟司命洛离二人说,其实他心内还是想洛离前去一试的,毕竟他也很好奇她一介妖身,是怎么列入仙籍的。不过如此一来,她便成了打入花坊内部最好的人选了。
总比另寻一妖,再许他一个仙位要好。且不说这种肯为天神办事的妖难寻,就算找到,因此而许一仙位出去,未免太过轻易。再者,这妖上天后若借势霍乱天界,岂不得不偿失。
如此想罢!北斗只叹:她又怎不知这种种凶险呢?
估摸着快到时辰了,北斗忙道:“走罢,时辰快到了!”
司命虽心有不满,但洛离的安危要紧,也顾不上和北斗置气了,忙和北斗双双出了门。
二人来到日间曾到的花坊附近,此时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在这王城之中生活,大家都知道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家中,不要在外逗留,夜晚更不要出门行走,以免遭遇不测。
远远望去,此时的花坊也是大门紧闭。北斗等候了片刻,在心中暗暗念动咒语,将洛离放出,
而此时的洛离,早已被葫芦里的神兵之气伤得体无完肤了。
北斗将司命挡在身后,心有不忍:“你还是别看了。”
此时洛离尚有一丝意识,挣扎着说了句:“送……送到……花坊……门口……”
北斗心想:这么送过去未免太过刻意!
于是问洛离:“你还能走吗?”
司命一听就急了:“你还问能走吗?你被伤成这样,看看你能不能走?”
“你这话说的,你很想我受伤是不是?我不也是为了整个计策,为了营救晏兄吗?她正正地躺在花坊门口算怎么回事?这不明显是刻意的吗?”北斗也急了。
可怜洛离神智都有些模糊了还要劝解他们:“别……别吵了,北斗……快依你的法子来……”
北斗应过,说道:“我将你送到花坊门口不远处,你自己走过去,然后就按我们事先说好的来!”
洛离虚弱地颔首。
接着北斗便用法术将她送了出去,在离花坊不远的地方停下了。洛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北斗会意,此时他们已不便在这了。于是对司命道:“接下来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我们在这只会误事。”
司命却不动,站在那里远远望着洛离,手中紧紧握着那两枚簪子。
“走吧!走吧……”北斗连拖到拽地终是将司命拉走了。
此时客栈里的人都早已休息了,大门紧闭,他二人自然是从后窗潜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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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房内。
北斗虽也担心洛离,但如今既已走了这第一步,那么就只能坐等天亮,甚至一直等下去,他二人是绝不能露面的,于是也就不再细想此事。
司命却自回来就一直站在窗前,一手拿着已化为原形的扇子,另一手拿着那银簪。眺望窗外,也不知所思为何。
“对了,刚你们说的,天界又被魔界进犯了,是怎么回事?”
北斗本想聊些事情来转移司命的注意力,可司命听到他说话只是微微转了转身子,连看都没看到他,就又回过去继续凝望窗外,也不答话。
北斗自讨了没趣,也不计较,撇撇嘴转身上了榻,打起坐来。
“也罢,反正你也不会累,就那么站着吧!”
司命又微微转了转身,不同的是,这一次北斗的位置正在他转过就能看到的地方。于是这次司命倒是还看了北斗一眼,不过也只看了一眼,就又转回去了。
窗外,夜色正浓。
就在北斗都快入定的时候,司命却忽然开口。
“她说,她最爱凡间的夜色。”
这回轮到北斗睁开眼,看了看司命的背影,复又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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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边,洛离被送到离花坊不远处,等了一会,觉得他二人应该走了,这才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挪地缓慢地移向花坊那朱红色的大门。
此时的洛离,已耗尽真气。之前九转沉香为她续的灵力本就未与她完全契合,她因不想珮音担心,才谎称已经痊愈,如今在这葫芦里待了这么会,这些灵力仿佛都已尽数散去了。洛离只觉得自己身子空落落的,双腿却如巨石般沉重。
“散去了也好,”洛离心想,“原本还担心这仙家灵药衍生在自己体内的灵力会有仙气外露,暴露了自己,这样就救不成师父了。”
这样想着,恍惚间已经到了花坊门口,伸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门就开了。
结果再次睁开眼睛,自己还在地面上躺着,原来是自己太虚弱,走到一半又昏睡过去了。
于是又挣扎着起身,向前挪了几步,结果腿一软,又摔倒在地。眼看着离红门也没有几步了,怎么就是走不过去。
没办法,洛离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于是干脆在地上爬行了起来,爬着爬着竟体力不支,终是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花坊之中有人起的早的,一打开门,就看到自家的台阶上趴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身后的路上拖着长长的一条血迹,歪歪扭扭,触目惊心。
吓得那姑娘手里的铜盆都差点飞了出去。
要说这花坊里的妖,因抱团取暖,在一起住着日子倒也清闲,竟渐渐过上了俗世的平淡生活。已有多久没见过血腥了,早已忘却当初胆战心惊、东躲西藏、在猎妖师的刀尖下苟延残喘的嗜血生涯。
如今大清早看到这个,竟轰动了整个花坊。一时间所有的姑娘们都披了衣裳出来,要看个究竟。
为首的是一位叫青歌的女子,大家皆尊称她一句青歌姐姐。
“怎么回事?”青歌道。
“我也不知道,出来倒洒扫的污水,谁知竟看到这个!”那第一位发现洛离的姑娘说道。
“要不要禀告……”有女子说道。
“不必!”青歌道,“我做主了,带进来吧,就放在东暖阁里,正好那屋子空着。另外,你们几个,把门口处理了。”
说着,几个人便上去将洛离抬了进来,另有几位,留下来打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