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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杆兄弟(1 / 1)

()老公与徐健可不是一般的哥们,他们之间的交往有数十年之久,说是刎颈之交一点都不过分,除了老婆不可共享,似乎一切都是可以互通有无的,大约五年前,老公为徐健设计的人生之旅,更是从根本上扭转了徐健一家的命运,至今他一直感恩戴德,念念不忘。

徐健的老婆是乡村小学教师,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转正,没有机会转正就意味着泥饭碗随时都有打碎的危险,更为重要的是,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徐健本想让儿子好好读书,期望着有一天这小子能光宗耀祖,但这小子实在让人失望,连混一张高中文凭都没有十成的把握,更别提让他鲤鱼跳龙门了。

眼看着儿子不是读书这河里的鱼,徐健就想水路不通通旱路,现行政策唯有复员军人国家还在包分配,徐健就想把儿子弄到部队中去锤炼两年,复员后想法混个长期饭票,最好是弄个国家公务员当当,但因为老婆是多年前徐健从乡村淘回的“小芳”,户口还一直在广阔的天地之中。

因为子随母亲的户口政策,徐健的儿子徐可,事实上就是一个“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新生代农民,而农村复员军人国家是不管分配的,徐健想把儿子弄进革命队伍的梦想就成了妄想,既然是妄想就不该想了,但苦闷之极的时候,依然会做做这样的黄粱美梦,做梦做到让人发狂的时候,他就会找我老公大倒苦水,听得多了,老公便也留心起教师的相关政策,以期有一天能化腐朽为神奇,救徐健一家于水火之中。

人说心诚能感动天,这样的机会还真的让老公逮到了。某天,老公把徐健从百里之外的区镇小学招来县城共商大计。看他们叽哩咕噜靠在一起秘谋,还不时暴发出得意的笑声,我冷眼旁观,还以为这两个家伙成了花痴,在说哪个女人的臀大,哪个女人的波大呢!看他们那有些忘乎所以的样子,我以调侃的语气给他们泼了一飘冷水:“你两个得意倒是得意了,当心自已得意成了花痴,脑子的病是不好治的!”这两个家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更欢了,笑得我摸不着头脑,最后也只好跟着傻笑。

徐健走了,老公将我揽入怀中:“老婆啊,我有一事相求,为了徐健,我得导演一出好戏,这戏里得由你出马当当配角,你只需默默地配合我,做一只应声虫就可以了。”他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有屁就放,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嘛,弄得我都快找不着北了!”我心急如焚地想知道他葫芦里倒底是卖的什么药,迫不及待地剪断了他的开场白。

老公却不理会我的着急,继续铺垫着他的前奏,以一副李铁梅痛说革命家史的腔调,把他与徐健不寻常的兄弟情又陈述了一遍:“多年前,我家里兄弟姐妹多,很穷,我刚参加工作时每月只有三十几元,这么一点微薄的薪水,不仅自已要安身立命,还得不时省点拿回家孝敬父母,支持弟妹们上学,这样一来,我常常是捉襟见肘,每个月早早地就做了‘月光族’,常常是囊中羞涩,有时甚至可怜到填饱肚子都有了困难。

有一次,我父亲生病了,我倾其所有拿出了所有的财产,这样一来,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但我一向爱面子,不好意思在人前告低,爱得面子人吃亏,在我饿得气息奄奄的时候,徐健从新疆回来了,他一直在外飘泊,四处靠打工为生,虽然我们是从穿开档裤就一起玩大的兄弟,但毕竟久离情疏,多年不曾有过深交,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跑来找我,并且死拉活扯地往我手上塞了十元钱,说是没有买礼物,这十元钱就当是见面礼。

现在区区十元钱算得了什么?只怕掉在地上都懒得去捡了,而在当时,却是可以不失面子,可以不必饥肠辘辘,可以撑到下个月发薪水的时候,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十元钱确实帮我度过了难关。点滴之恩当涌泉以报,但我一直无法报答他当初的这份情意,现在机会来了,老婆,你帮帮我,让我了结多年来的心愿吧?”

我被他深情款款的诉说打动了心,豪情满怀地许下诺言:“没问题!只要不反党叛国,我一定夫唱女随,你指东我绝不往西!”老公开怀大笑:“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爱国主义者啊!放心!老公我怎么会把你往邪路上引?我与你是串在一根腾上的蚂蚱,是要生死相依的!”他的甜言蜜语更是让我有了舍身取义的豪情壮志:“说吧,我一定做好你的应声虫!”

“徐健的老婆若是能获得特级教师的称号,转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以她那半瓢水的功力,不误人子弟已是万幸,想通过正当途径混上个特级比登天还难。现在只好打一场迂回战了。”老公欲言又止,他陷入沉思的样子让我觉得他早已成竹在胸。

“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如今已是教育局局长。”老公慢吞吞地捧出了这场设计中的主人公。我以为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是你的班主任,岂不是很简单,你直接找他就行了嘛,说不一定他就会卖你一个面子。”

老公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一个小傻瓜!哪有那么简单!老师多年从教,早已是桃李满天下,我们县教育界的许多教师都是他的学生,若仅仅是师生情份就得给这么大的面子,他的这个官还怎么当?况且老师是一个穷酸书生的德行,自命清高得很,若是有企图,用师生情是无法打动他的,用银子更是砸不倒他!”听老公一一道来,我也觉得难度非同一般:“那怎么办?总不至于要我帮你给他下跪吧?”

“那倒不至于!现在机会来了!”老公露出白白的牙齿,情不自禁地笑了:“老师昨天出了一场车祸,虽说性命无忧,但伤得很重,可能要在医院躺好几个月。”我看老公一副不忧反喜的表情,心中颇为不快:“你这人好没良心,听说老师出了车祸不着急不说,反倒是看笑话的样子,他又没有得罪过你,何至于如此!”

“别急嘛,你听我说,老师这一次车祸,若是一命呜呼,肯定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但他大难不死,就必然有许多人趁此机会想套套近乎,老师一向两袖清风,必然会把这些有企图的人拒之门外,而我又不是教育部门的人,我想以一个纯粹的学生身份去看望他,我想,对我的到来,他应该是有几分惊喜的,我们去看望他的时候,只字不提车祸以外的话,并且,我要以重金下注,让他记得有我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孝敬尊长的学生!等过个一年半载,我再去找他。若是赌赢了,老师必然会卖我一个人情,若是赌输了,就当是拿钱孝敬了一回师长吧!”

“重金?多少?是你出钱还是徐健出钱?”一提到钱字,小女人的那根神经立马绷紧了,老公笑了起来:“你真是一个财迷,一说到钱便两眼放光了!”我嘟起了嘴巴:“总不能为当年的那区区十元钱就倾家荡产吧?既然是赌,那么就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可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好啦!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徐健又不是一个放了盐不知咸,放了糖不知甜的人!妇人之见,难成大事啊!”老公拍了拍我的脑袋,一拍之下,我感到自已真是笨到了家,老公一向行事果断,从不以我的意见为意见,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他说有分寸就相信他有分寸吧,再说,我既然答应他报答徐健,那么,我就应该全方位地支持,我没再说什么,只等老公出招了。

当晚,老公带上我一同赶到县医院。正是:“古人结交为义气,今日结交为势利”。教育局长的病床前围满了关怀备至的人群,这些将关心表露无遗的人们,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公不时与这个打声哈哈,与那个道声恭喜,他本来就是师范出生,在场的许多人曾是他的同行,只因他厌倦了教师这个行当,又嫌银子菲薄,所以拚了小命跳出了光荣的教师队伍,进了不太光彩的“贩毒行业”――烟草,哈哈,虽说名声没有当教师那么光彩照人,但所捞实惠却也让过去的同仁们眼红不已。

老公拨开人群,扑到老师的床前,他那一副焦虑的样子是我不曾见过的,比自已父母的大限之期还要焦灼,我深知他包藏祸心,对他的表演不禁叹为观止,可惜老公明珠暗投,要是有伯乐识得这只千里马,那赵本山,黄洪之流非得饿肚子不可!

“老师,听说您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急死我了!我一知道就马上赶来了,您还好吧?总没有危险吧?”老公拉着老师的手,不停地抚摸着,那份关切之情,令我都有些动容,我迷惘不已,不知老公的焦虑是真是假,拟或是真假掺半?

“老师,我急着赶来看您,都没来得及卖点东西,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请您收下!”老公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了老师的手里。老师感受到了那信封的份量,坚辞不收,而老公一番言词恳切的话语,不能不让人感动不已:

“老师,我现在进了烟草,不说是鸟枪换炮,但比起从前当教师,也算略胜一筹。要是我还在教育部门,我既便是有这个心也只怕没有这个能力来孝敬你!现在我也算衣食无忧,自已也还拿得出来,所以,我才能尽尽这份孝心。你就成全学生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父母全不在了,你就让我把你当成父亲来孝敬一回吧!当年我给你作学生时,你对我的关爱我一直铭心刻骨地记着,总想报报师恩,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老师遭此大难,作学生的站出来表表心意实属理所当然啊!”老公的话终于让这本性善良的老人动心了,他还以为是自已师德浩荡,让当年的学生感恩戴德呢!

老公扯了扯我的袖子,让我也表个态,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仓促上阵:“我天天听他念叨老师的好处呢,说您当年是如何的关心他,要不是您,他说不一定还呆在那个山沟沟里当放牛娃,您就不要客气了,就把他当成是您的子女,今后让他随传随到!”

“你是?”老师望着我一脸迷惑不解,老公把我推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的媳妇,她是化工厂的工程师。”老师眼中露出伤悲的表情,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老公深解其味:“老师,你就不必难过了,琴若泉下有知,她也会心疼你的!”

琴是老公早逝的亡妻,琴从前也是老师的学生,并且深得老师宠爱,看到我便联想到琴,这实属自然,但老师碍于我的面子,不好深谈这个话题,老公从前的同学上来插科打诨,总算把话题从琴身上引开了:“你小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份,琴是女人中的女人,这一位也是出得厅堂,进得卧房啊!”这混蛋有意把“进得厨房”篡改成“进得卧房”,其间隐含的暧昧不言而喻,我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已的领口,嘿,并没有泄露春光啊!这家伙凭什么借题发挥?

我与老公夫唱女随,这个子女远在他乡的孤独老人,终于在老公设计的温情战役中彻底败下阵来,他眼里泛着眼光,颤抖着双手把信封揣到了枕头底下。

“你过去在乡下教书,我也没能帮到你什么。。。。。。”老师面有愧色地嗫嚅着,老公立即截住了他的话头:“没关系,这么多学生,你哪里能面面俱到?我体谅老师的难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老师直赞老公通情达理,温情计划实施的第一步终于初战告捷。

事隔一年,教育系统又开始评选特级教师,老公酝酿了一年之久的温情计划到了关健的时刻。老公给老师打了无数个电话,但教育局长的手机始终关机,家里座机也总是占线,看来这位峰口浪尖的要人在回避矛盾,采取常规手段是不能近身了,老公只好采取非常手段,在某天的清晨把老师堵在了家门口。

“老婆,你跟我走一趟吧,你要察颜观色,跟着我的话锋转,不要跟我唱反调,要是南辕北辙,那就前功尽弃了,你明白吧?”老公对我颇为不放心,我笑了:“老公啊,你老婆可是一个风车斗转的人物,观其色行其事,是咱的拿手好戏,你就看着吧!”我信誓旦旦地夸大其词,老公脸上笑着,但知夫莫若妻,他的一言一行莫不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

我们坐在花园里,远远望去,正好看到教育局长的家门。等了好久,紧闭的门扉终于打开了,我们快步跑上前去,老公一把抓住老师的手:“老师,您还好吧?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到贵府来,但我怕打扰了老师的休息,很早很早就和媳妇在花园里等着了!”老师非常热情地一手拉着老公,一手拉着我,殷勤备至地把我们请进了家门。

这是一个简朴的家,与一般民居无异,装修简单,家里陈设简陋,完全不象掌握了多少人的生杀大权,在全县教育界位至极顶的要人之家。看来老公所言不虚,老师确实一生两袖清风,是一副自命清高的书生德行。

“老师,我这么早来找你,实在有不得已的事情,琴的表姐是民校教师,知道了我与您是师生关系,非找我帮忙不可,我一直拒绝,没想到我的拒绝捅了马蜂窝,琴的娘家人闹上门来,说我是有了新妇忘故人,完全让猪油蒙了心,您说我该知么办啊?这个忙到底该帮不该帮?”

“他们还大骂我是狐狸精呢,说琴尸骨未寒我就迫不及待地想鸠占鹊巢,真是让我寒心哪,想我这么多年视琴的儿子为已出,她娘家人没有一句感谢不说,反倒骂得我狗血淋头!”我在旁边推波助澜,老公在一旁连连点头。

“为了琴,我不想与她娘家人伤了和气,毕竟我与琴夫妻多年,更不用说有一个儿子了,为了堵他们的嘴巴,我只好勉为其难,特地跑一趟来找您救驾了!”老公用万分期待的眼神望着老师,见老师沉吟不语,老公又见风使舵,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老师,要是为难就算了。倘若不是事关琴的家人,若只是我自已的事情,我一定会克服的,我多年来从不曾找过您的麻烦。要不是他们苦苦相逼,我说什么也不会来了。”老公拉起我的手,站起来向老师告辞,就在我们将要出门的时候,老师叫住了我们:“你们回去吧,让我想想办法,把你说的那个人的名字给我记下来。”

老公喜出望外地在纸上龙飞凤舞,我心中窃喜,看来大功既将告成,老师只要承认想办法,他就一定是有办法的!

果然,徐健的老婆被教育局特殊照顾,为她特派了一个特级教师的指标,这个一辈子都不敢梦想天上掉馅饼的女人,出乎意料地捡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从此,她的人生就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变得一顺百顺。

老公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找关系托门子,把徐健的儿子徐可送进了部队,两年后转业,终于梦想成真,捞到了一个铁饭碗,人模狗样的做起了国家公务员。

徐健一家人对老公自是感激不尽,从那件事情之后,只要有机会,屎蚊子总是想找臭狗屎,两人想尽一切办法往一块凑,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看到徐健父子这副嘴脸,对自已的老公,不禁心生疑虑,对他往昔种种,实在是大为可疑!

但无凭无据的,又怎么能让人心服口服?我心里似有万马奔腾,恨不得将我那个冤家找回来,强行扭送到防疫站检查检查,看是不是感染了爱滋病,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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