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天气微寒。东阳市十中的语文教师罗红叶批改着学生的试卷,习惯性地盯了一下书桌上那座陈旧的老式闹钟。“已九点半了,老严和小康都该回来了。”罗红叶正想着,防盗门响起了开锁声。
“是老严吗?”
“妈,是我。”
罗红叶走进客厅,见是儿子严小康上夜自习回来了。“哦,我还以为是你爸呢”
严小康放下书包,问:“妈,我爸这么晚还没回来?”
“还没呢。晚饭都没回来吃。”
“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些什么?地方机关干部有哪一个像他这样,天天早出晚归,半夜不落屋。爸也没打个电话?”儿子抱怨了一句。
“没有。”
“老爸太不自觉,连家也不要了。”儿子又抱怨了一句。
罗红叶笑了一下:“可能还在忙他的空中秩序吧,他常说空中电波在呼唤呢。”
“电波,电波,爸心里只有一个电波!”严小康抱怨着提着书包走进卧室复习去了。
罗红叶到厨房为小康下了一碗鸡蛋面,走进房间招呼儿子早点休息,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改完作业,再看书桌上的小闹钟:已指向凌晨一点。胸部又突然出现了一阵隐痛,罗红叶抬起双手轻轻拍打着胸口,扭了扭酸疼的腰杆,然后推开玻璃窗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广寒的夜空里,一颗明亮的弦月,像一把铮亮的弯刀静静地悬挂在天上。望着月亮,罗红叶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些难眠的夜晚。
曾几何时,罗红叶无数次地打开窗子,遥望着那天上的月亮,从圆望到缺,又从缺望到圆。望着月亮,就想起了边防,想起了身在边防的严卫波。多少回罗红叶曾对着那月亮痴痴地发问:月亮啊月亮,你为什么要让嫦娥住在里面呢?你要是让老严住在里面就好了,如果真那样该有多好!我就能天天看到他了。有多少回罗红叶就那么呆呆地站在窗前遥望着,望着望着,那月亮里就真的露出了严卫波的一张笑脸来,好象还在和自己说话呢。罗红叶真想飞上去,飞进月亮,和丈夫低声呢喃,倾诉离别的衷肠!月亮里的严卫波突然张开了双臂,罗红叶闭上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就要飞升了,却被窗台儿挡了一下,落了下来。睁眼一看,却还在房间里……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多少个宁静的月夜,罗红叶不断在心里为严卫波祈祷和祝福着。
回忆是多么的美好,但美好里也充满着思念的愁肠和忧伤。
罗红叶微笑着推上了玻窗,轻轻踱进了儿子的卧室。朦胧的夜色里,小康露着微笑睡得正甜呢,鼻息中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她轻轻带上房门,又走进妹妹罗红燕的卧室看了看,燕子也睡得正甜。罗红叶来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那本《文学纲要》,就着灰暗的壁灯阅读着。春节后不久才上班,严卫波就开始忙得不亦乐乎。这不,下午去办公室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她想等他一起休息,这已成了罗红叶的生活习惯。
边看着书,脑海里却在不停地翻腾着家事,也只有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罗红叶才有空想想不惑之年的自己和这个刚刚团圆的家……
罗红叶从小就向往着军营生活,军人特有的使命感和气质,深深地吸引着她。高三时她十八岁,征兵时也报了名,体检时却因视力不够被涮了下来,为此她偷偷地哭了一场。罗红叶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此生如果不能当兵,也要嫁个当兵的人。从此她发奋复习,终于顺利地考上了严卫波部队驻地的一所师范大学。
当年罗红叶走进师大时,严卫波当排长,刚好被部队抽调负责罗红叶那批新生的军训。打第一眼看到严卫波时,罗红叶就暗恋上他。严卫波具有标准的军人气质,果断,刚毅,顽强,还有那副一米七几英俊的骨架儿,真像是电影《渡江侦察记》里那个扮演侦察排长的八一厂演员王心刚。军训时,严卫波也确实吸引了不少的女同学。每到训练课间休息时,她们总是围着他有事无事地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儿,常常弄得严卫波满脸通红,手脚无处搁置。而文静、清纯、秀丽的罗红叶却躲在一边,悄悄地满含着一腔似水的柔情,偷偷地端祥着严卫波。严卫波没有喜欢上那些“叽叽喳喳”们,却对这个躲在一边的小师妹情有独钟。他最想多看她几眼,最想和她说话,而每当有了机会与她说话时,却又是言不由衷,结结巴巴。这真是太近者无味,而若即若离者才是有心人。眼看军训就要结束了,再也不能等了,就在军训结束时举办的那个晚会里,严卫波果断地约了罗红叶走进了寂静的大操场。两人是老乡又同在外省,自然感到亲切。严卫波终于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首写了很久并且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红叶》来:
(本章未完)
你像一片红叶
悄悄地飘到我的身边
你淡雅温馨的气息
顿时荡漾在心田
双手轻轻地捧起你
亲切感却是那么沉甸甸
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有了春天就会有秋天
罗红叶激动地看了诗,什么也没说,只飞快地站起来投进严卫波的怀抱,吻了心上人,然后羞涩地低头轻柔地说了一句:“卫波,等着我!”然后飞也似地跑进了晚会。
俩人的终身,就这么悄悄地定了,四年里谁也不知道。只到罗红叶大学毕业回到东阳,严卫波向部队领导递送了结婚报告时,战友们才云雾顿开,见到了太阳和月亮。
按条件,罗红叶本来早就可以随军,一是她舍不得她所执教的学校,二是父母去世早,她要照顾唯一的妹妹罗红燕。眼前的罗红燕转眼就到了三十六岁,但一直未婚,与姐姐生活在一起。罗红叶既要独自抚养儿子严小康,又要照顾年幼的妹妹,可想而知当年的生活是何等的艰难。
近两年罗红叶身体一直不好,部队也终于照顾了严卫波家庭的实际情况,前年九月,在边防部队干了二十五年,时任某通信团上校团长的丈夫终于转业回东阳了。少时夫妻老来伴,年轻时夫妻俩天各一方,不能长相守,进入了不惑之年,终于能朝夕相伴了。想到此处,罗红叶禁不住笑了起来。
严卫波转业时,安排到市政府办公室任了一个调研员的闲职,待遇不变,钱不少拿,完全可以悠悠哉哉地熬到退休。可他偏偏闲不住,工作不分内外,材料照写,腿儿照跑。年底机关党委换届时被选为副书记。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兼任书记,基本上无时间过问党务工作。虽说他是个副职,却是“大权独揽”,管了九个党支部,走马上任半年,整个机关党务搞得有声有色,去年七·一,政府办机关党委还被市委评为优秀党组织呢。当年年底,市无线电管理处长调离,严卫波被调任该处处长,上任一个月,就春节放假在家呆了两天,整天再也难见一个人影子,每天经常弄到深更半夜才疲惫不堪地落了屋。也不能完全怪他啊,听说最近民航陆空无线电通信干扰十分严重,他正忙着呢。罗红叶明理:航空安全,人命关天,责任确实重大啊!
有什么办法?严卫波就是这样一个人,十足的工作狂!
唉……也该知足了,他再忙总还是在自己的身边,今天不见明天见。再也不会像过去二十二年的夫妻生活那样,一年只能见两次面了。
家里眼下只有两件事使罗红叶放心不下。一是儿子严小康高三已经到了下学期,学习基础不牢,成绩很一般,今年即将面临高考,能不能考上,心中无数。还有一件使她感到发愁的就是妹妹罗红燕的婚事,已经三十六岁的人了,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耽误了十多年。唉……想起来也真急死人!父母死得早,自己结婚时,罗红燕才十多岁,一直跟着她生活。长姐为母,自己又当姐又当妈,确实操了不少心。可她的婚事至今还没有着落,怎么办?自己真是对不起父母……
罗红叶抬头看看挂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严卫波还没回来。平时回来晚了,他总要提前打个电话,今天他是怎么了?罗红叶焦急起来。未必还在办公室?电话拨通了,办公室无人。对,拨他的手机!“用户超出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再按重复键,仍是一句老话。
这么大一夜他究竟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什么事?罗红叶只感到心里一阵发紧。
处里的同志可能会知道他的行踪吧?对!打听一下。罗红叶看了看茶几玻璃板压着的常用电话号码单,却无一人是处里的。这个老严也真是的,来无线电管理处已一个多月了,他竟连处里的电话单也忘了拿回家来。
唉,不等他了!罗红叶放下书,准备进卧室休息,想了想,从床上拿了一件大衣重新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又翻起了那本《文学大纲》。
罗红叶边翻着书边想着,上下眼睛皮开始打架,渐尔入睡。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罗红叶从睡梦中惊醒。朦胧中,她眯着双眼,伸出手来摸索着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筒:“喂!请问哪里?”
“叶子,我是严卫波……”
是严卫波!罗红叶清醒起来,一跃而起,兴奋地问道:“老严,你在哪里?怎么不早点打个电话回家?让我担心死了。”严卫波说:“叶子,我在东江县。很对不起,这么晚了才给你打通了电话。这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民航电波干扰。下午五点钟我们出发时走得匆忙,谁知到了现场,这里全是大山,信号一直不好,打不通。”罗红叶问:“干扰查得怎么样了?”严卫波说:“我们连续工作了几个小时,基本上查出了干扰源,这阵子正往县里赶,离县城很近了手机才有了信号。”罗红叶又问:“哦,那你们还没吃晚饭吧?”严卫波说:“在乡下吃了的。”罗红叶再问:“老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严卫波说:“我想利用这个机会顺便到各县走几天,了解一下整个面上的电波干扰情况。说不准返回的时间,最多一个星期吧,到时我再电话告诉你。”罗红叶嘱咐说:“路上注意安全啊!还有,你那个胃炎,一定要注意饮食,三餐尽量准时和定量,药要定时服。”严卫波说:“知道。”罗红叶问:“药带上没有?”严卫波说:“带上了。真罗嗦!”罗红叶说:“不要嫌我罗嗦。工作是单位的,身体可是自己的。”
这就是共度了二十多年的患难夫妻,你一天记挂着他,他还嫌你罗嗦!严卫波就这么一个人!罗红叶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话筒里继续传来了严卫波的声音:“对,两者要兼顾!叶子,你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晚上早点休息。还有,小康今年要参加高考了,他的学习问题也只好拜托你多操心了。”罗红叶嗔怪说:“亏得你还想起了小康的高考和学习,你什么时候具体地关心过?”严卫波涎着脸皮说:“嘿嘿,你是老师嘛,教育有方,我自然就宽心自在了。”罗红叶说:“不说了。忙完了早点回家。”严卫波兴奋起来:“怎么样,想我了?最多一个星期就回来,到时候,嘿嘿,我可要好好地那个一下……”罗红叶啐道:“去你的,鬼才想你呢。废话少说,快早点休息。”严卫波说:“是!罗老师,再见!”
罗红叶放下电话,放了心,露出了踏实的笑容。耶?怎么搞的?脸红了,身体发热了,鼓的地方胀了,潮的地方湿了,瞌睡也没了。“那个一下?”谁说不想?想呢,才四十多岁的人。严卫波在外虽然有些古板,但在夫妻间那才不呢,知冷知热,知情知趣,自己就是喜欢他。喜欢他悄悄的“流话”,喜欢他的拥抱亲吻,喜欢他的触摸,更喜欢他的“那个一下”。还有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今夜就想,怎么办?!过去二十年,年年都是“久别如新”,苦尽甘来,现在怎么啦?就只一个星期呢,好像就熬不住了?罗红叶自感羞涩,又笑了笑,摇摇头,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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