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瑞本来向酿皮摊请了假,这天却又去了。下午四点,酿皮摊早早收了摊。他不想马上回小白房子。小白房子总还是要勾起内心无名的感伤。孤傲的佳人,为何要选择小白房子做最后的归宿,你不想让任何人给自己收尸,只想在宁静中化为灰土吗?他都要为她的孤傲和清高流下眼泪。看来,他不是心烦每天跟女鬼的会面,而是不想再看见校园,他真有点怕那个校园。
他给金志国打电话。他想知道金志国的进展,虽然对方的成功只会打击他的情绪。他弄不清,金志国算不算当今的强人。
在接通金志国的手机的一刹那,他又想把电话压掉。他顿了片刻,才开始讲话。金志国说,他在金融大厦开时装发布会,他是省外唯一的记者。他要保瑞过来一同参加会议。
“你住过五星级宾馆吗?”金志国说,“那还犹豫什么?我结识了一个时装模特,个子比我还高。你作为我的朋友,就不想见见她吗?”保瑞终于答应了,金志国显得那么高兴。“你一定要坐出租车,否则迎宾小姐会慢待的。车费由会议报销。”
站在报亭前,他在一张报纸上看到金融大厦开时装发布会的消息,作者叫金笔。一切都在证实,金志国讲的并非梦话。跟金志国比起来,自己向上奔波的方式简直是隔靴搔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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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融大厦的正门前,迎宾小姐帮保瑞拉开车门。刚走进宾馆,一个服务小姐就迎上前来。
“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
他怔了一下说,来参加时装发布会。小姐领着他,来到电梯口,为他打开电梯门。电梯里,另一名小姐给他一个鞠躬,把他吓一跳。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躬背的样子多么卑贱,就把腰挺直。背部有了不适。背部这个最新的病变,决不是繁重的劳作所致。“怎么,我还没有取得身份,就变成了这样?这样一来,我还有什么资格嘲笑张正或祖上?”他的脸色,变得这么苍白。
“先生,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小姐深为不安。
“你没有错,是我自己出错了。”
他走在装修极为豪华的走廊。只是在这里,他看见了这座城市在这八年的巨变。一切都显示出用金钱勾引金钱的刻意。偷工减料也变得更加放肆。这个包工头,一次就挣够了一百个教授一生的工资。此人是怎样揽到这笔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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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的挚友。”金志国用气派不凡的样子,把新做的发型扶了一下,奔过来,就象外国人那样把保瑞拥抱一番。“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走,先进去听会,然后去吃会议餐。今晚的饭局,有三十六个菜。”他绅士一般地搀上保瑞。
保瑞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吃三十六个菜。他还在为镜子里的自己生气,为那个驼背生气。他也很反感金志国的一抱。中国人没这种习惯。旁边服务小姐的脸上显得很不自然,她看出来,这两人不过是小蚂蚁,没身份,哪个人都可以踩死他们。想想,哪个中国人会在大厅广众之下这么拥抱。这个金志国,受我们电视剧的影响太深。在那里面,满脸皱纹的村婆也学会了拥抱。可他还是原谅了金志国。真正出错的是自己,自己这就变成驼背了。
戴着眼镜的中年汉子,正在座位上发言。此人一看就是个学者,表情严肃,语调缺少变化,语言尖酸刻薄,喜欢引经据典。另一些人,一看就是官员,表情都很轻松。
“这是时装发布会的预备会,”金志国小声说,“晚上八点正式召开时装发布会,九点半以后是舞会招待。”
“你是怎么当上记者的,而且还是省外的?”保瑞问。
“咱们先不说这个,我得给你策划个身份,否则你就坐不到饭席上。”他拍拍保瑞的肩膀,神气地离开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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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发言在继续进行。
保瑞断定,这又是瞎胡闹。用于时装发布会的所有时装,都不是自己生产的,而是用高价请省外名牌公司制作的。省外这家公司也没有给予重视,不知把活儿转包给了哪家铺子,两套时装的袖子都上反了。学者们不知从哪儿弄到的情况,让在座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华美时装公司总经理李小民的脸上,一时显得很不自在。不过,他很快把事情解释清楚。时装只要是自己设计的就可以,让谁制作没有关系,国内很有名的时装发布会都是这么干的。他可真有本事,一下就使学者们显得少见多怪了。保瑞觉得李小民这名字很耳熟,终于想起来,一天晚上自己在火车站给华美公司背过大包,包里装的全是从国外走私进来的旧西装。
金志国原来是给保瑞印名片去了。保瑞现在的头衔是:中国消费者权利报文化版编辑。名片下方印了两个地址,北京的甲丁胡同,保瑞听也没听过;本市的皇冠大厦,也从未进去过。
“你放心用,没人敢怀疑。”金志国说,“费用让华美公司出。我就说给总部发了几个传真。我还要写一张白条,让贾明礼也报销一次。贾明礼身上的肉,多得啃也啃不完。有时我想,贾明礼要是骆驼,我情愿变成吸血虫,藏在他的屁眼里,只要他不高兴,我就用刺戳他……哦,贾明礼也算我的大恩人啊。你虽是编辑,表面还得对我言听计从,这样才显出我是名记者。”
“你究竟是怎么当上记者的?”
“事情纯系偶然。”金志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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