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倒还通人性,白司霂一加威胁它似乎便安分了许多。
白司霂点点头,踏上脚蹬抓住马鞍,修长双腿毫不用劲地一蹬,一个半身身一翻,半空划出一道黑色。
利落漂亮。
白司霂其实并不善骑,第一次接触马学马还是她让柳芙教的,因为在瑰晗她一直是和颜墨一样坐马车,固然舒服很多,看着也安逸,但是一连几个月,她除却半路停歇驿站,一般都是都窝在马车里,那种无以言表的滋味。
憋屈!
所以她才后知后觉地去学习骑马,她骑术不精湛,上马功夫却极好。
柳芙曾经也在颜墨面前不明所意地笑着,道:“那也不错啊,女霸王恶狠狠一翻身,操枪上马!”
煞陨士们齐齐“嘿嘿嘿”地笑着,看看白司霂看看颜墨。
犹记当时颜墨虽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至少沒有澄清或辩驳几句。他的眉目沉在月夜的暗影里,只看见沉凝如初的轮廓,眼眸中细碎的光亮闪烁着,黑夜挡不住他的眉目如画,皎皎如月。
他颇为奇怪地问柳芙,更在一旁怂恿白司霂。“柳芙这你可说错了,你怎么能说司霂是马呢?司霂,他说你是马,打他。”
一句话逆转方向,到底谁是马?不过闹一个笑话。
操枪上马?
看着身下深棕中泛红的长鬃,马儿有些不耐烦地打着响鼻,白司霂面无表情地看着,颊边却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她刚刚竟然突然想象了一下颜墨被她骑在身下的样子……靠!为毛不是常规体位就这么别扭!
不过,真的别扭吗?威风凛凛的白司霂,盈盈眼波的颜墨,一番藏在雾中的旖旎好景致。
白司霂耳根浮起薄红,轻咳一声难得尴尬了起來。
她看向下方一直莫名其妙也在看着她的众人,看见众人盯着她发怔,白司霂耳上的潮红立即退散下來,原本略带红润的耳垂唰地雪白。
她的目光像是把那清冷寂寂的月色削薄,削成千片万片,每一片都像是冰凌一般的薄刀,而每把刀都搅动着春夜浮动的水光,水在荡漾着,她的心冰冷如故。
让人惊叹白司霂不会瞬间制冷吧?瞧这一下,突然就冷下來了。
白司霂已经转头不看众人了,她双腿一夹马腹,试探着遛了遛,手掌却不动声色地覆在马背上,隐隐露出一抹雪亮的寒光。匕首紧贴着马背,寒气渗进马儿的身体中,那马儿似乎打了个颤,警觉而讨好地温顺下來。
众人看着白司霂自如地驾着马也不经暗叹白司霂训马技术高超,这里的马儿每匹都是经过千挑万选而出的,各个虽然精实极为强壮,但脾气却极为暴烈,特别讨厌生人接近和接触,一旦惹毛了这些马儿,保不准下一刻它一踢后腿你从马上摔下來,然后摔得半死不活半身不遂的。
而挑选这些马儿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给选马的学子一个真正的下马威,如果那些选择了骑射的学子连这些马背都翻不上去,那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万众之前他人各个跃上马背,独留孤零零一人被马抛弃,那种场面考验的是一个学生面对羞耻的接受能力和面临嘲笑而不自我厌弃的能力。
这里面的一举一动沒有哪次沒在先前的设置中完成,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触及到这次夏考的一个科目。所以,在这样的大场合下,不管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专人记下录入到夏考的考核成绩中去。
白司霂在年希那里听说过來不少,虽然她从未见过夏考如何通过,却在年希的一句句话语中推测了几分出來。
也不说他的考试如何难以过这些随时随地都在记录的东西,便是说那实考,想要通过都不是那么简单。
白司霂驾马遛了一圈,众人也纷纷在和自己的马儿亲近,以备待会的考试能否相互助力。
时间流逝得飞快,好像才不一会儿就已经要开始了。
“噔噔噔。”
随着几声嘹亮的钟磬之音,第一场的考核就要开始了。
白司霂还是和她自己的队伍中的学子一起参加,她并不怕流言蜚语,一句话能令人致死,却又不能杀人,她何必在意那些有的无的?只要自己和他们一起合作着,队伍和领导者据为一体,能够正大光明地通过夏考考核,即使各种乱说一通,也抵不过那些虚假言论被他们的实际行动所破灭。
白司霂和她自己队伍被分在一起的学子策马并列走着,看见眼前“山清水秀,金玉满堂。”的一派富贵之地,仿佛所有的繁荣都据为一体,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其实他们就在原地徘徊着,眼前所看见的一切不过是虚境,固然是虚境却让人因为那些栩栩如生的东西而被震撼到。
人生就似一场戏。
台上化妆,台下扮装。
随时随刻都在扮演着那个角色。
突然有一天,面前出现一片幻境,谁入了谜,踏进去便沉迷,如庄周梦蝶,不知蝶梦自己变庄周,还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蝶。而其如是,不知哪里是真哪里是幻,哪里才是该去的地方。
其间,人人披着黑袍,戴着假面,说着千般如一的话,跳着千般一律的舞蹈,那是在演戏。
他们踏进去,便陶醉沉迷。
“唰--”
长箭破空而來,白司霂侧身一推身边的那个学子,学子被推得一歪,箭势擦过他的头皮,划断他的一缕发。
那个学子冷汗滴滴连连颤抖,他刚刚,差点就葬身于那支长箭下!
怎么回事?白司霂皱眉,为什么要射出有箭头的羽箭?不是说所有的羽箭都是去掉了箭矢的吗?这么危险的情形下,而刚刚若不是她一直观察着周边动向,那学子可能便会因为一时疏忽而被那羽箭射穿脑袋!
那学子仍然怔怔地摸着头,他被吓了一大跳,他的头皮被厉风擦过,冰冰凉凉的,而头皮又生痛,如果不是因为疼痛,他早就跳脚大骂那个龟孙子敢射你爷爷我!
他是左相的儿子,虽然生得富贵人家却一直穷养长大,而他虽然一直是穷养长大却一丝土气都沒有,一身的娘胎带出的富贵气质,虽然平时骄纵了些,但人人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固然有些人只是因为他是左相的儿子而巴结。
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能出事的,而面对左相的压力甚至大于秋实所施加的威胁,她白司霂虽然不屑这种方式,却也因为得罪过秋实导致秋实谋反的事,此次她要是再给别人扯上什么关系,比如保护其组员不力,令其死亡,她已经可以保证下一秒皇帝就会派人來拿她归案,按上一个失职或者其它的什么罪名。
所幸,躲过了就好了。
白司霂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她还是耐心地问了问他有什么事吗?毕竟她也怕他被冲出一个脑震荡來。
他摇了摇头,更是雪上加霜,他又抱着脑袋连连打自己的手,嘟囔道:“明知道自己脑袋伤了,还拼命地去摇脑袋,是嫌活得太长还是脑袋太笨?白大人关心一下你就这样?哎呀,真实沒出息。”
白司霂哭笑不得,自己上了马走了。那少年也一骨碌地爬起來,跟在其余的众人身后。
场外的人看见的是实景,就见他们在绿草黄沙上策马奔腾,呃不对,是在绿草红土上悠闲漫步。
然后就看见那个男子被什么东西射得向后一仰,好像是谁牵着他的辫子向后猛烈一扯。过了半会儿,他爬起來继续骨碌碌跟在白司霂身后。
众人一眼都不眨等着后续,却还是不明所以然。
他怎么了?不知道……抽风了吧。说谁呢!人可是左相家的少子!
面前弥漫着一层烟气,似雾非雾,将人掩藏在雾气之中,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此时不是早先一直以來的讲解,白司霂对于这地方幻景并沒有过多的了解,最多听年希说这里的幻境变化多端,每次不同的人都会看见不同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纱,看得人眼睛生痛,而在这种情况下,让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刚刚走出了沒有几步,白司霂已经接下來了数十支羽箭,虽然每支羽箭一模一样的,但是每支箭射來的方向不同,白司霂无法推测谁是那个把箭往人脑袋上飞射出來的人,却又发现,不论如何那支箭都是以杀人为主,而其后虽然有考核中自带的羽箭,但她却清楚而敏锐地察觉到那支羽箭是针对于他的!
固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是事实。
有人想要乘此机会刺杀她身边的人,也许是因为那个左相的儿子如何做,做的怎样的事情。也许是他跟在白司霂身边,射杀他是为了嫁祸给白司霂。
这只是猜测,却因为经历过秋实的侄儿的死亡而有所防备,怕这次不似上次一样不是故意而为,而是有意借此一为。
她越想越复杂,越想越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