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一会儿闻着像是醋,酸溜溜的,一会儿闻着又像是蜜,带点清甜。不知不觉却又觉得微涩,浮萍漾开在碧青溪池上,空气里卷着草藻的淡淡气息,又仿佛是夕下冰山,雪漫过,清凉微冷。
白司霂一步而过,身影毫不停留。
颜墨怔了怔,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又觉得白司霂这不会是那啥那啥了?那他应该放手让她去记恨戚远湘啊!这样的白司霂不可多见,他怎么也得好好讨得那点醋意多停留一会儿啊!
卫国公笑着哭了。
即使又想哭又喜悦的,他却沒有说话,他此时有些越描越黑的感觉,不是他质疑白司霂,而是他不觉得戚远湘会这样做。
毕竟有些深埋的东西早早便扎了根,他此时对此也不好解释得,既然白司霂误会了,就让她再误会吧。
想通一切的卫国公抄着袖子去睡觉了。
沈彦于看着什么都不管的国公,在心中呐喊着:国公啊,你这样子就去睡觉了,不知道有人今晚也许会因为你那些维护别的女人的话而彻夜难眠吗!国公啊,你不能就此抛弃我家主子啊!国公啊,你不能把明天白大人的起床气发到我们这些无辜人的身上啊!
柳芙看着自己不争气的主子,也在内心呐喊着:主子啊!你这样连一句都不解释,而且与她最后一句话还是在为别的女人说话,要是白司霂发现自己竟然为了一个被你护着的女人吃醋,一定会一把火烧了你们这对“奸夫**”,以报她竟然为人吃醋的耻辱!最后被白司霂抓去练靶子的人,是!我!啊!
两人默默流泪着去睡了。
编修院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在郊外的一片漆黑中,透着光,木屋石墙被照得金碧辉煌,馥郁花香被染得清雅盈盈。
看着月色皎洁,谁的容颜也皎洁如月。
闻着黑夜暗香,谁那点独特气息幽幽绕着身畔。
夜深了,雾气凝重,谁人思绪也凝重万千。
……
第二日早,颜墨照样去上朝,面上还是笑盈盈的,什么都沒发生一样的平静,他笑着对各位大臣打招呼,笑着和秋实拱手道早,和气得古怪,却不知为何觉得古怪。
倒是秋实皱眉看着颜墨与他和乐融融的样子,半天摸不着头脑。
早朝上各种事务一通汇报,颜墨一直精神怏怏,有大臣偷偷问他是不是沒睡好,颜墨却神神密密地笑着,“不可说不可说。”
大臣问得多了,颜墨才无奈地答:“家有河西隔壁那位……夜夜欺负,谁能安生?”
大臣们一怔,反应过來齐齐暧昧地笑着,艳羡地看着颜墨皎如明月的容颜,再看看他最近有些消瘦的身躯,偷偷瘪嘴。
河西隔壁那位,不就是河东狮母?夜夜欺负着?嘿嘿嘿。
众人笑着,皆指目颜墨。
颜墨一副无奈着,又满足着的模样着实有些讨打。
冷不防一声从他背后传來:“卫国公,夜夜折腾就不怕身衰力竭?难道国公有些好东西不肯拿出來给我等观摩?”
颜墨跳脚就吼:“谁说的,你这是嫉妒,严重的嫉妒,本国公生得龙精虎猛,一夜可驭七女,自然是不需那些东西……西……”
他正气愤地对那个“嫉妒他”的人说着,最后一个音骤然低了下來,“呃”的一声,卡壳了。
面前白司霂站在他身前三尺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上穿着一身官服,是那套被月乏无数人摆头拒绝的官服,本來她职位就不算高,身上的官服其实细看样式很不错,一般都会喜欢这种的样式。
但别忘了,仅限于样式!而最不能忽视的,是它那如棺材板一般难看的衣服色彩。
里面混杂着黑青色、鸦青色、黑紫色、草绿色等等难看的,让人看了之后振耳发厥退避三舍的奇葩颜色。把本來设计得很好的样式统统打败。让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颜色,即使被埋沒至十八层地狱,连阎王老子见了都是倒头就栽。
奇怪的是,穿在白司霂身上不觉得老气、死板,反而衬出了身为她少年儿女的利落风格,少年郎容颜平平,但那股浑身闻风而动的凌厉与煞气却霎时间逼迫过來。
老成与青涩并存,抵不过她自來的凌凌气息,风卷云动,消逝的是云海无际,未消逝的是她穿着一身难看官服却坦坦然然,毫不尴尬的风格。
那身官服格外将她衬得英俊,明了,落落大方不拘小节。
颜墨的眼神在她紧紧束着的腰身上,眼神一点一点地划。这女人,为了装样子又把腰束得那么紧了!为什么要束那么紧,为什么!为什么!不知道这才叫禁欲么,知道这才叫盈盈一握么,知道这才叫不堪一折,么!
国公盯着他家司霂,眼神满意。
再看看旁边一众看她上朝來跌破眼镜的大臣,觉得满足啊,满足。
其中一个大臣见白司霂直上殿來,有些不悦,皱皱眉正想着是驱赶还是询问,白司霂已经开了口。
“参加皇上。”
皇帝在高高的座上伸手虚扶,“免礼。白大人可已经安排好了武修院学子的夏考?听闻院首大人极力夸赞,白大人任课极为认真,朕也便想着既然能人已出,何不就此一用?白大人此次主持夏考固然有些准备不周,却也很好地判定了白大人才能所及之处。愿白大人也就不要推脱了。”
白司霂抿了抿唇,静了静,道:“皇上,推脱也不是微臣所愿,实在是因为微臣也想参加此次夏考,再同带领的那一队武修院学子一起参加秋考,从此奔入军营。”
“白大人为何去做那碌碌无为的小兵?”
皇帝有些诧异,想是沒有料到白司霂竟然会推辞做夏考主官的职位,参加夏考是为了从杞乐书院结业,而参加秋考则是去申请考核进入军营。
皇帝说她为何去做小兵,是因为虽然说是秋考,却是以武功、内修、才学为本的考核,不是都说白司霂沒有武功沒有内修,就连才学也是能识字而已,她去编修院编攥的那一章,还是她口述,其他官员总结归纳誊写的,实在也算不上有真才实学,满肚油墨的。
所以说白司霂一身空空去当个小兵,也实在不是上策之举。
颜墨也在下面皱眉,白司霂这些事情都沒与他说过,他虽然能够凭着她的性情去考虑,去猜想白司霂可能会做哪些事。虽然这件事他早先也猜出个**不离十了,但他沒有想到白司霂与皇帝什么时候又联系在了一起。既然皇帝已经问过白司霂一次意见,那么此次在大殿上提出,便是将成定局。
他望向白司霂,白司霂却不看他,“微臣认为,即使小兵又如何,谁不是一步步上位,历经人间百般磨难,或许因此磨成残渣,从此一蹶不振浑浑度日。或许磨成佳玉一方,而为国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不历开磨,怎知真玉?”白司霂一屈膝,利落跪下。
座上,皇帝喃喃:“不历开磨……怎知真玉?”
让白司霂从军,若有一日开磨成功,究竟对他是威胁,还是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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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后,秋实侄儿被杀害的事情果然被人传出,说是颜墨的从下为了私仇一刀杀了他侄儿,是非清白不分,他侄儿就此冤枉致死。
本來他侄儿死就死了,本來这个侄儿也是家族中无能之人,属于不看见就不存在,看见了也可以当作沒有看见的一个存在。
但事件一旦牵扯上颜墨,他秋实便不得安生,总觉得颜墨这一招是作为的挑衅,即使杀的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却也是对他的威胁。
为此,秋实大怒,传话放出去风声说,欲将其敢杀害他侄儿的人碎尸万段,以报他侄儿含冤而死的恨意。
当然,在秋实得到这个消息时,颜墨已经下了早朝,施施然回家了,秋实不得不先忍耐了怒气。他沉思一二,倒沒有了刚刚那般怒气冲冠的模样。
“颜墨好大胆!杀了我秋家唯一的小侄儿竟然也是一声不吭等我來查?是不是他杀了我自己也是一声不吭等皇上您來查?”
御书房内,秋实在皇帝身旁愤愤道,“皇上,颜墨行事乖张,持宠而骄,仗自己为了攻打瑰晗出过几分力量,便任意妄为,胆敢欺压到朝中大臣头上,是不是处事有些过于过分了?”
皇帝面色沉如水,沒有起什么波澜。
秋实还想继续道,皇帝不耐烦的大手一挥。
“秋实,你的侄子死了,你去找那个杀他的人就是,何必在我这里哭天抹泪?我知道你的心思,是想要告颜墨一纸罪状,我平生素來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大臣之间互相猜忌,你分化两派,我已经放你这么久,也已经差不多了。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做这些表面样子,看着我为你累!”
“皇上!”秋实噗通一声利落地跪下,双手拱于头上,“臣确实忠心耿耿啊,臣虽然也辅佐过先皇,但却从未有一次沒有被先皇遗弃,多年征战沙场,部下尽心竭力,各个生了深厚感情,皇上您的不悦实在是臣的大错,臣的一片忠心坚贞,此诚日月可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