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单娆替苏以出头。”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许家做单娆的后盾,把肇事方压下去。
夫妻多年,许必成和单鸿有相当的默契,听了妻子的话,许必成立刻明白了单鸿的用心。
其一,智为微博上市在即,边学道不适合为这种事分心,更不适合插手纠纷。
其二,不给边学道英雄救美的机会,免得事后美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那样等于单娆少了一个闺蜜,多了一个情敌。况且,单娆初到美国时多亏苏以照顾,现在单娆还闺蜜人情,说得通,不会显得僭越。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借机向边学道展示单娆娘家的实力。
所谓联姻,联的是什么?
只是一男一女领结婚证,然后躺在一个床上嘿咻嘿咻造小人吗?
NO!NO!
联姻联的是资源互通,是互相借力,是强强联合。
在松江,边学道给了许青松面子,不过无论许青松还是许必成都知道,边学道看的是单娆的面子。想要彼此融洽相处,仅靠单娆的面子是不行的,许家必须得展露出实力,得让边学道感觉到许家的助力。
最简单一个道理,什么是朋友?
朋,双月,月与月的关系就是物以类聚,互相帮助、互相支持!
老话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人就误以为交朋友可以淡如水,你有什么事跟我都没关系,那实在是情商低到家了。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是朋友交往的一种方式,但这一点不影响朋友有事你得撸袖子上,不然怎么对得起一个“交”字?不然人家“交”你干啥?
孟尝君礼贤下士,门下食客三千,他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吗?
错!
孟尝君跟食客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们,我有事的时候你们得撸袖子上,我有危险了你们得舍命相护。
宋公明仗义疏财,扶危济困,人称“及时雨”,他是银子多得往兜外蹦吗?
错!
仔细梳理宋江其人,不难发现,宋江“仗义疏财”是挑对象的。不能文不能武的普通穷苦人没几个受了宋江的恩惠,只有那些有名有姓、有背景、有武力的盗匪强人和土豪劣绅才能让宋江从兜里往外掏银子。
归根结底,宋某人就是一个明里拿公家俸禄,暗里结交江湖大盗,一心沽名钓誉以期出人头地的狡诈两面派。
宋江交朋友为的什么?
也许最开始他确实没想过登高一呼,但他帮忙办事掏银子时心里肯定想过“以后我要是出事,又多一个会来帮忙的打手”。
边学道不是孟尝君,不是宋公明,然而他的朋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边学道气象已成。
思绪翻转,稍一权衡,许必成决定插手,会一会江宁的张姓地头蛇。
……
……
江宁张家。
网民眼里如在雾中、不得要领的一个家族,在许必成眼里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张家是江宁的一个大家族,从清朝末年算起,张家几代为官,几代联姻,可谓根深蒂固。
肇事的张某男今年32岁,在国外野鸡大学买了个文凭,然后凭借“萝卜招聘”进入江宁市财政局当上了公务员。
说起来,张某男那次招聘还在江宁引发了一场风波。
为了把张某男顺利招进财政局,张家长辈煞费苦心弄出一个“量身定制”的招聘要求——“普通高校全日制本科毕业生,国际贸易专业,男,江宁户籍,年龄28周岁以下,身高1米75以下,已婚,具有乒乓球国家二级及以上运动员资格,获得国外学士学位。”
这哪里是招聘要求?
这根本就是“个人简历”!
招聘公告一出,舆论哗然!!
张某男运气好,2004年的国内互联网刚走进高速爆发期,舆论环境比几年后“宽松”许多。
张家稍稍一发力,就把江宁本地的舆情压了下去,让张某男无惊无险地到财政局上班。
压是压下去了,可这种事就像案底,总是有记录的。
张某男若是只想一辈子在机关里混口饭吃,那绝对没问题。一旦他想破格提拔,或者有什么仕途野望,那这件事就会成为他一生都擦不掉的瑕疵。
张某男胸无大志,他还真就想一辈子在机关里混口饭吃。
问题是,张某男本人无所谓,张家却希望他能在财政局这样的要害部门实现卡位,延续家族富贵。
现在,张某男开车肇事导致两死五伤,张家习惯性地用老办法把事情压下去,想以势压人,让受害者家属闭口不言。
张家一直这么做,也一直很有效。
苏家的情况张家调查过了,三口之家,男的是医生,女的是舞蹈老师,有一个女儿在美国留学,典型的中产家庭。
苏家这样的家庭在社会上不能说一点能量没有,可是碰上张家这样的地方豪族,若想掰手腕,那就是以卵击石了。
摸清底细后,张家人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在他们看来,压服苏家,手拿把掐!
也正是出于对苏家的轻视和蔑视,张某男的妻子才敢穿一身红衣服去医院探视车祸的伤者。
同样出身官宦人家的张妻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伤者,我跟你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最好见好就收,别不依不饶,不然的话,有你们难受的。
在张妻心里,苏家两口子死了是倒霉,却害得她丈夫被收押,这就是苏家两个死鬼的错。谁让你们那个时候在那个路口开车经过了?你们自己不积德,短命早死,就不能自己找地方把自己埋了?
这种想法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就像招录张某男那个量身定做的招聘公告一样,豪族任性起来完全不顾及自己和别人的智商,“上等人”任性起来同样不顾及道理法律和公序良俗。
……
……
江宁城郊张某男家别墅里。
张妻没有愁云惨雾,也没有茕茕孑立,而是悠然地在客厅里练习插花。
最后往花瓶里插上一枝紫罗兰,左看看,右看看,身体后倾打量自己的作品,伸手微微调整,几秒钟后,张妻满意地点点头,很是得意。
正拿着花瓶想要找地方摆放,张妻的手机响了。
看一眼号码,接通。
张妻边走边听电话,嘴里“嗯”了两声。
走到花梨木梳妆台前,把花瓶放在梳妆台上,看了两眼,微微摇头,拿起花瓶继续走。
“好了,我知道了,告诉她们,我一个小时后到医院。对了,跟她们说一声,这次把能对话的人都叫上,别一趟一趟折腾我,我没那个闲工夫。”
挂断电话,张妻失去了摆弄花草的兴致,随手把花瓶放在窗台上,哼着小曲儿上楼,走进衣帽间,开始挑出门的衣服。
半小时后,穿一身深蓝的张妻拎着亮粉色Hermès包,脚踩红色Giuseppe-Zanotti高跟鞋,涂着烈焰红唇,按开了车库的大门。
车库门升起,露出停在车库里的红色玛莎拉蒂Ghibli。
两分钟后,Ghibli驶出车库,一路绝尘而去。
张妻已经想好了,这次苏家人要是再拿她身上的装扮颜色做文章,她就让苏家人知道给脸不要脸是什么下场。
张妻不知道,她启动Ghibli的时候,一个叫单娆的女人正在医院楼梯间里跟人通电话。
电话里,许必成跟单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就算把江宁的天捅个窟窿,我都帮你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