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世为人的边学道第一次如此长途飞行。
从燕京出发,飞往德国法兰克福,因为是朝着太阳飞,所以一路阳光明媚。
把手边能翻的杂志和刊物翻了个遍,边学道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行程刚刚过半。飞机飞到乌拉尔山附近,从舷窗望下去是一片湿地的样子,有些地方冒出袅袅的雾气。
为了落地后的旅途,他继续闭目养神,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飞机在徐徐降落,冗长而无聊的飞行终于要结束了,边学道的欧洲之旅第一站即将开始。
美因机场,效率很高。
出舱后简单检查一下护照,出关盖了一个戳儿,就放行了。
走出机场,终于一睹了美因河畔法兰克福的芳容。
紧接着,边学道发现了一件令他惊奇的事,手机显示现在是下午18点20分,在国内这个时间已是黄昏,而这里的太阳却依然高悬在半空。
没错,就是高悬半空。
抬头四望,天空很清辙,云彩很低,到处都是形状各异的云朵,清辙透明,空气清新。
嗯……第一印象很不错!
因为想看看城市风景,所以他没打算坐地铁,出了机场找出租车去市区。
跟传说中的一样,这里出租车都是奔驰。
开车的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见边学道的亚洲人面孔,很聪明地开口说英语。按照在家单娆帮他准备的,边学道撕下写着酒店名字的第一张便签递过去,大叔看了一眼,然后一脚油门飙到时速180公里,平稳而刺激。边学道也是几天之后才知道,不限速是德国马路的一大特色。
坐在出租车上一路看过来,边学道已经可以确定,欧洲之心法兰克福比他想象中要小很多很多,基本用走的就可以逛遍了。
人到酒店,打了几个电话报平安,看着窗外天光尚早,他决定出去走走。
走到街上才开始感受到世界杯的氛围。
临街的小楼上,飘着或大或小的德国国旗,汽车的车窗外,也插着一面面小小的德国国旗,扑簌簌的迎风招展。
临街的店铺,把电视搬到了门口,人们三五聚集在一起,一边喝啤酒,吃冰淇淋,吃小点心,一边观看着不知道是直播还是录播的世界杯足球赛。很多人的脸上都画上了国旗,有的把国旗披在身上,还有女孩子用三色的丝带装饰发结,配合她们年轻美丽的面庞,黑红黄三色显得硬朗而妩媚。
总之,满眼都是热烈的气氛。
在卫戍大本营广场,一群一群的年轻人,每人一瓶啤酒,或者别的什么酒,喝着唱着,大呼小叫地快乐着,激昂地唱着“Deutschland,Deutschland!”
被他们弄得,边学道都有点迷糊了,难道今天有德国队比赛?
沿着美因河一路走下去,一座座形态各异的桥横跨河面之上,河里有人划船,河边有人在读书、跑步、骑单车、喝啤酒……沿着河走到罗马广场,广场上摆放着桌椅,街头艺人演绎着活-色-生-香的都市生活……
太阳渐渐西沉,暮色慢慢笼罩河面。各色羽毛的野鸭鸳鸯或者别的水鸟大摇大摆走在满是慢跑和骑车的人的小道上。河中央小岛的树梢上停了数不清的乌鸦,日落前集体大合唱,热闹非凡。再往远处,大教堂等残存的古建筑与摩天大楼一起勾勒出这座城市灵动而富有韵律的天际线。
夜色终于越来越浓了,两岸灯火次第亮起,法兰克福开始展示它的华丽夜色。
走累了,要吃饭。
边学道准备试试这里著名的苹果酒、青酱和黑森林蛋糕。
总的来说,边学道最期待的是苹果酒,尽管有人告诉过他苹果酒很难喝。
他曾在报道里读到过关于法兰克福苹果酒的文章:法兰克福苹果酒,是一种有刺激性的低酒精饮料,它不会让人疲乏,反而对血液循环和神经系统有积极作用。
在寒冷的季节里,苹果酒通常和雪碧混合在一起。夏季则相反,人们会把鲜草莓加入苹果酒,制成一种潘趣酒。德国还有一种说法,一个真正的“饮者”会直接喝苹果酒,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喝添加了汽水的汽酒。
边学道想当一个真正的“饮者”。
市区的餐厅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苹果酒。
服务生对边学道这样东方面孔游客的需求很了解,知道他们大多慕名而来,要尝一尝苹果酒什么的,就按照传统,用蓝灰色器皿盛放苹果酒,让边学道用带有菱形图案的玻璃杯饮用。
也许是口感喜好问题,喝了苹果酒,吃了黑森林蛋糕,边学道没觉得美味到爆,只是觉得一般般,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还有就是德国的披萨、汉堡口味跟国内相差很大,酸酸的,腻腻的,把边学道的好心情吃没了一半。
打道回府时,他发现自己迷了路。
天已经黑了,对一个刚到一天的外国人来说,虽然城市不大,但找起来也麻烦,老规矩——打车。路上经过一处马戏团的棚子,周围布置得一片灯火通明,要不是想着明天早起看日出,说不定就下车进去看一看。
异乡的旅人很难久睡。
翌日,天色一亮边学道就醒了,他想出去跑步,顺便看看这里的日出。
跟多好人一样,边学道的习惯也是每到一个地方,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看看那里的日出。尽管明知道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地球还是这个地球,但就是想看太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幕。
鉴于昨晚迷路的教训,边学道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其实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一次网上聊天廖蓼告诉他的。
出宾馆后,首先记住自己的酒店楼长什么样,然后右转,碰见有红绿灯的大路口一律右转,跑步超过三十分钟之后,如果视野里看得见酒店,就盯住酒店向酒店继续跑,如果视野里没有酒店,原地掉头,在有红绿灯的大路口一律左转,确保原路返回。廖蓼告诉他,这样,最长跑一个小时,迷路的概率非常低。
还是那句话,计划没有变化快。
跑着跑着,边学道被一座建筑吸引,改变了一律右转的方案,然后在日出的时候,也没看到日出。
法兰克福下起了雨。
微雨。
既然右转方案已经打破,原路返回也就不可实现,他开始随意行动,大不了打车。
拐了几个弯,居然摸到了老歌剧院前的广场。广场上的喷泉兀自向上喷着,然后和着细雨一起砸向下面的水池。
雨渐渐停了,风吹散头顶上的云,太阳马上就露出了笑脸。
在早点摊买了一份早点,坐在椅子上胡乱吃了,踱步慢走。反正一个人出来,有的是时间。不经意地,来到了歌德洗礼的卡特琳娜大教堂,于是边学道决定去看看歌德故居。
走过几条街,转过街口,豁然发现一个小广场。广场南侧是座高耸的建筑,悬挂着欧盟和法兰克福的旗帜,东侧是两头公牛雕塑,看来是证券交易所了。一对华人夫妻带着一个女童在附近照相,女童闹着要爬上牛背,妈妈用汉语训斥女儿不要哭闹。女童的爸爸看样子不太爱说话,拿着相机,看着妻子和女儿,一脸无奈。转头看见边学道,神情一愣,看见边学道一脸微笑走到身旁,男人问了一句:“中国人?”
边学道点头。
男人神情轻松下来,说:“能帮我们全家照张相吗?”
边学道说:“没问题。”
镜头里,女童骑在爸爸肩膀上,小手摸着公牛雕塑,妈妈则站在旁边扶着女童,一家三口迎着阳光对着镜头笑。
告别三人,再往前行就到了昨天来过的卫戍大本营,往西走几步,又是一个小广场,立着两座雕塑,在两座雕塑间有一个路牌,走过去,转过一个街角,歌德故居出现在眼前。
故居的入口封着,只有穿过歌德故居博物馆才能到达。从展室出口沿着楼梯下行到一层,左拐几步,在进入小讲堂之前,有个不显眼的标示牌指向歌德故居的方向,再穿过一个小展厅,就到了歌德故居的后院,院子不大,但满目青葱,生机盎然。
故居共有四层,充满了浪漫的奢华气息。房间因用途不同贴有不同颜色的壁纸,餐厅是黄色的,会客厅是红色的,音乐厅是蓝色的等等。走廊和楼梯间里摆满了主人游历各地带回的各式纪念品,在三楼的过堂中摆放着一座仍然走动的摆钟。
传说中歌德出生的房间,悬挂着两个黄铜装饰,上面是星星,代表生命,下面是七弦琴,代表死亡。在顶楼的写作间,陈列相对简单许多,只有一个躺椅、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架,就是在这里,歌德完成了包括《少年维特的烦恼》在内的诸多早期著作。
一个躺椅,一张书桌,无声诉说着两百多年前那些枯燥的白天和黑夜。
文学家的成长固然离不开家庭的支持和熏陶,文学作品的创作却需要作家寂寞而艰苦的思索,非但文学,其他行业的创作,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