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温好了酒,拿了一盘羊肉,放在了桌子上。见肖然睡着,没有叫醒他。倒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继续绣起女红来。也许是羊肉太膻了些,亦或者是肖然并没有熟睡。只见床上那人飘飘乎丢过来一句:“今日怎的用了羊肉?”
青雨知是小侯爷醒了,便回道:“今个只有羊肉了,牛肉还剩一些,我尝了一块,但有些坏了。”
“如此也好,羊肉虽膻,但亦入味,也可解酒。”说话间肖然已经坐在了桌子上,倒起一杯酒来。
“青雨,你是什么时候来山庄的?”肖然不经意的问。
气氛很诡异,青雨只当作肖然心情不好,想找人说会儿话,便回道:“奴婢是六岁那年来的山庄。那年侯爷平定六国战乱,从刀下救了我和青梅。”
“如此说来,你应该比我大一岁。若不是那场六国之乱,估计日后我们相遇,我还得喊你一声姐姐。”肖然笑着看向青雨,青雨早已呆住了。肖然继续说道:“你也跟我这么多年,如今更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看着青雨那丫头在山庄不快乐,不如我给你们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也省的在侯府虚度年华。”
本就呆住的青雨听到此话,心头不禁一阵失落。连忙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你这是为何?”肖然不解其意。
“奴婢当年承蒙侯爷大恩,致使我们姐妹两能够逃脱那一场大战。本来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如今公子这般大恩,奴婢承受不起。”青雨以头磕地,已是有了泪水滑落。手也是因为刚才用力,被掉落的针线刺破,滴出一朵朵血花,印在了已经完成的女红之上。
肖然有了些愠怒。“你当真要留在侯府?你可要知道,侯门不似平常人家。一入侯门,便身不由己。”
“奴婢知道,只不过当年奴婢入侯府之时,已是立过毒誓。此生老死侯府,绝无二心。”
“一个女孩子家竟也这般迂腐,如今给你生路。你为何不走?难不成你和青梅真的要为侯府而死才甘心?”
“青雨愿为侯府而死,只不过,青梅还小,希望公子能留她一条生路。”
肖然蔑笑一声,道:“你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了公子,为了青梅,这一切值得。”青梅一字一句的回道,牙齿因为用力,咬破了嘴唇一些。
肖然沉默,良久道:“你先退下吧。”青雨从地上捡起了女红,眼角带着泪痕走了出去。
“好一场六侯之乱啊!”肖然不禁感慨。肖然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浩劫,致使十几年都过去了,恩怨情仇还未了却。
肖殷当年十九骑出凉州,混到了一个骁军骑卫。本来天下无战事,便安安静静的待在了凉地。六国之乱起初,凉地并无战事,六国大军浩浩荡荡的挺进中原,中州危在旦夕。王上这才发了出兵勤王的诏书,于是大战开启了。
肖殷本就是个混混出身,对于占地盘打伙架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于是便拉了一群老凉州人,许以荣华富贵,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千骑勤王。
在那个动辄双方就是几万几十万同时作战的时代,肖殷这千人根本就不够给人看的。也许老黄头说的对,肖殷确实是个大气运的人,开始了他的神话之旅。小战小胜,大战大胜的肖殷得到了王上的注意。之后更是不得了,横扫了六国。所以说起功绩来,肖殷绝对是世人公认的第一。远比那现在手握重兵,替皇上镇守西南边境的楚王刘景强多了。
本来这样的功绩应该是名垂千古的,只是一个混混出身的人实在是不懂上位者的权谋,也不想计较太多。一个不懂揣测王上的人,自然容易被陷害。为了麾下的一营弟兄,差点就打到中州去了。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屠尽了天下武林。这样的混账事太多太多了,在天下人看来这叫大逆不道。可是在凉地人看来,这是真汉子,真英雄。
肖殷可不曾亏待过弟兄,不曾对凉人野蛮过。只是凉人们每每谈论时,结尾总是相似。只可惜啊,侯爷生了个混账小侯爷。
山庄后门,一行人正准备出门。为首一人身着金玉铠甲,面色算不得沧桑,只是有一些失落。不过在他看到远处一个人影时,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你还是别笑了吧,笑的这么难看。”远处那人走过来说道。
敢在山庄这样说话的还能有何人?当然是那个小侯爷了。穿铠甲的那中年男子突然憋住了笑,喜不自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送我呢?没想到,你来了。这好比小姑娘等到了她的郎君一样。”
“我说老头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矫情了啊?说出这样的话你也不烧得慌吗?”肖然白了他一眼。
“没办法,人老了之后,就容易回忆当年。就容易说出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来。要是这些话以前能对你母亲说出来,你母亲一定会很开心的。只是,现在也只能说给你听了。”肖殷叹了一口气道。
“怎样,看我这一身铠甲,是不是很威风。”肖殷在原地转了一圈,向肖然炫耀道。
肖然再次翻了个白眼,有些难受的道:“老头子,你有点驼了!”
“是啊,当年你母亲为我做这幅铠甲的时候,我穿上去真的是很威风的,只不过现在老了啊,没有那种上马定天下的气势了啊!”
“当年廉颇将军七十还能张弓食饭,你这才哪到哪啊。再说了,那些胡人蛮子很好收拾的。好好干啊,干好了给你抱个孙子。”
“哈哈哈,你小子竟然没损我。看来为了那个孙子,我可不能丢人啊。”
肖然朝着肖殷身后的黑衣人作揖道:“各位叔叔伯伯是跟着我爹一起出生共死的兄弟,如今我爹他老了,有些迷糊了。小子也不能奢求什么,为人子的都想看到亲人平安,还希望各位叔叔伯伯多加照顾。”
那一行黑衣人也是一惊,只不过点了点头,没说话。
肖然转身便走,朝后说道:“走吧,再不走我都被你的矫情弄的要哭了。”
肖殷看着肖然的背影,眼眶竟是有些模糊,随即翻身上马,说道:“出发。”一行人也是干净利索,整齐划一。
马蹄声声脆,此路亦通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