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娘英明。”兰溪笑呵呵地狗腿着送上一顶高帽子,“昨夜三哥到珠玉阁寻我,给我送了一盒子的南珠,收了他的东西,我总得给他办事吧?娘就当看在女儿和三哥的面儿上,那叫琼儿的……心思既然不正,年龄也到了,你便放她出去配人吧!”
兰三太太心窝一梗,哼道,“你三哥对他这媳妇儿倒是上心得很。”
“那也是母亲眼光好啊!这三嫂可是母亲亲自给三哥挑的,不就觉得她好,与三哥能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的么?三哥看中她,母亲不高兴,难不成要他们成日的吵,母亲才舒心么?再说了,我可是听说,当年父亲为了母亲,也是推拒过好几回祖母的好意呢!”兰溪一边说着,一边睐眼看着兰三太太,见她沉思着,神色略有动容,她目光一闪,打铁趁热道,“母亲,我知你没有那个意思,但那叫琼儿的自个儿心思大了,她又是你屋里的,三嫂难免多想。你也说了,三嫂不过进门大半年,那二嫂如今才有动静呢!咱不是还等得起么?”
兰三太太神色更松动了些,但却还是没有张口。
兰溪一咬牙,使出了撒手锏,“母亲忘了,咱们家从前因着这个姨娘,那个姨娘的,闹出了多少事?母亲和阿久险些丢了命。还有,煮雪存了那龌蹉的心思,险些累及女儿的名声,这些,母亲都忘了?”
兰三太太听到此处,脸色果然变了。
兰溪这才一改语气,又是可怜兮兮道,“母亲原谅女儿手伸得太长,女儿只是心有所感。女儿也是快嫁人的人了,若是女儿进门之后,一时没有动静,那沈氏便也要塞人到我房里,那……”
“她敢!”兰三太太柳眉一竖,喊完之后,才心中惊醒,方才那一瞬间的怒是揪心的,想到她的女儿若是遭了这般的待遇,便有了与那沈氏拼命的冲动。望着笑望她的兰溪,兰三太太叹息一声,“你这孩子,真是鬼灵精。你三哥寻了你,是他聪明。你三嫂待你好,让你站在她那边,是她福气。”推己及人,她嘴里说是将儿媳妇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却终究还是有区别的。这区别,也必然是永久的,但她也该尽量缩小这中间的区别才是。毕竟,她的媳妇儿,也是别人的女儿啊!
这么一想,兰三太太果真是想通了,摸着肚皮,神态渐渐地平和下来,“罢了,我这日日操心着肚子里的一个还不够,还有你们几个不让我省心呢。灏哥儿既然已经成了家,往后他屋里的事,便由着他媳妇儿去操持吧,我既省心,更省得落一个恶婆婆的名声。”
“母亲说的是。”兰溪狗腿地上前,抡起小拳头,帮兰三太太捶起了腿。
兰三太太伸出食指,轻戳了她脑门一记,笑嗔道,“谁都机灵不过你。”只是,转眼,想起了别的,笑容淡了两分,“但愿你往后进了靖北侯府,也时时给我打起精神来,一直这般机灵才好,也省得为娘再为你担心。”
兰溪笑盈盈道,“母亲如今只管操心肚子里的那个,女儿这里,你便放心吧!谁也欺负不了我去的!”那靖北侯府有沈氏在,未来还会有沈燕疏,哪怕不算其他人,也必然是危机四伏,她早有了准备。那里,将是她的战场,她不会畏惧,更不会退缩。何况,那里还有师兄在,她不是一个人,也无需害怕,无需退缩。
当天夜里,兰三太太果真找了兰灏去说话,兰灏出来时,脚步轻快,满面春风。
第二日,柳氏特意到了珠玉阁,送了兰溪一套赤镶珍珠的头面,以示感激。而因着这一桩事,柳氏脸上的笑容明媚了许多,阴郁尽扫,精气神儿都是截然不同,待兰三太太更是孝顺尊敬,置办起兰溪的嫁妆来更是比从前又多了两分精心。
兰三太太见她办得用心,心里倒是添了两分满意,没了后顾之忧,只每日里等着兰溪空了,押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儿,享受女儿的陪伴,毕竟,这样的陪伴也并不长久了。
一日一日,日子悄然从指缝间淌走,兰三太太的肚子如同吹气一般涨了起来,而兰溪房里,那一袭大红的嫁衣早已绣好,她甚至已腾出手来,为还未出世的弟妹做了好几身小衣裳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身上的大毛衣裳自过完年后,便有些穿不住了,再过几日,怕是身上的皮襦袄也要换成薄的才行了,而兰溪与耿熙吾定在三月阳春,三月十四的婚期,眨眼,就在眼前。
自相国寺之行后,这几个月来,兰溪足不出户,只日日关在房里准备嫁衣和陪伴父母亲人,哪怕是正月间各家的邀约也都推拒了。毕竟,她如今只想着能将这婚事办得顺顺当当的,不要再起波折。好在,她是待嫁的新娘,不出门的备嫁,也都是理所应当的,并未惹人闲言。
只是,这一日,芳草疾步而进,却稍来了一封信。
“姑娘,可是要同往常一般回了?”这张帖子的主人芳草并不识得,但就因着不识,所以才不敢擅做主张,一拿到帖子便来回禀。
如今枕月已是出嫁,流烟又是抢先进了靖北侯府,盈风每日里大都只是管着姑娘的书房和生意上账目上的事,其他的很少过问。秦妈妈与兰溪商量过后,便将芳草和一个唤作樱草的提上来做了一等,另又提了一个吉祥,一个如意做二等,另两个二等的名额本是备着给靖北侯府耿熙吾院里伺候的丫头的,却不想不过才在借走长柔和流烟之后的第三日,他便送来了一对双生姐妹花给兰溪使唤,兰溪怕麻烦,便索性拔擢了这二人占了那二等的位置。
而芳草俨然已成了这珠玉阁中丫鬟之首,她一向是个稳妥的,这些事上兰溪向来放心,今日她却还是有些拿不准。
果然,兰溪看罢帖子,沉吟了片刻以后,却是摇了摇手,“不!你去让七月和令月两个准备一下,待会儿陪我出门。”
“可是姑娘……”芳草是少数知道相国寺之行个中内情的人,面色便有些迟疑。究竟是何人要取姑娘性命,如今尚未有头绪,这几月,姑娘并未出门倒是相安无事,可若是出门,芳草却还是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