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你好早啊!”
昨日,兰溪便早早禀过了兰三太太,今日要出府,马车早已备妥。谁知到了二门处,却见着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般的规制,都印着兰府的徽记。兰溪正挑眉狐疑,便见着当前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从内探出一张笑吟吟的脸容来,鹅蛋脸,柳叶眉,玲珑巧鼻,樱桃小口,未语而笑,甜美可人,竟是兰滟。
兰溪便挑了眉,回以一笑,“六妹妹才是早呢,怎么?妹妹也要出府么?”
“是啊!早前便定下的,若是早知姐姐今日要出府,说不准还能同路呢。”兰滟有些可惜地微噘了一下唇,倒果真是一副甜美天真的好妹妹模样。
兰溪自然也是一派温柔和煦的好姐姐模样,“是啊!真是可惜,若早知今日妹妹也要出府,你我姐妹该好好约上一回的。只是如今没有事先商量过,怕是不同路。出府的机会难得,我可不能耽误了妹妹,如此,只能留待下回了。”
兰滟也一脸“好可惜”。
姐妹两个可惜了一番,便各自上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兰府。
半挑的车帘里,流烟瞧着前面的那辆马车,轻轻皱眉道,“六姑娘这么一大清早的出去,莫不是也为了老太太的寿辰?莫不是到了现在,她还存着要与姑娘比肩,争个高下的心思?”冲着兰滟从前对兰溪所做的事儿,流烟便对她喜欢不起来,即便是如今的兰滟似是变了很多,但流烟还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甚至比从前还暗自多了两分戒心。
兰溪却似毫不在意,兀自扯了袖口,借着从晃动的车帘缝隙里透进的微光,似是研究起了袖上的花纹,“她唤老太太一声祖母,这祖母的寿辰,她自该尽孝尽心。若是她当真存了与我比个高下的意思,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
“不过什么?”流烟见兰溪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不由皱眉问道。
不过……在她看来,如今的兰滟,只怕却是不会再行这般费力不讨好之事。她很清楚,无论她如何做,单血亲这一点,在兰老太太处,她便永远赢不了兰溪。兰溪目光微闪,嘴角半勾,噙起一抹深意的笑,皓白玉腕轻转,却是拽成了拳头,不由分说弹了流烟一个脑瓜崩儿,“你这丫头,还是这般耐不住性子。你是忘了妈妈说过,这好奇心最是要不得,有时,因一个好奇丢了性命尚不自知,让你改,你每次答应得倒是爽快,一转眼,却又忘了个精光。”
“姑娘。”流烟捂了额头,原本还有些委屈,一听兰溪的话,急得连连摆手道,“错了!错了!流烟知错了。姑娘大人大量,这话,可千万别告诉妈妈,否则她又该罚我写小字了。”
兰溪听了,便是“噗嗤”一笑,这流烟,如今虽是长进了好些,但却唯独写字这一罚,仍是她最害怕的呀。
说话间,马车渐渐驶入了朱雀大街,中间一条纵贯长街,将朱雀大街一分为二,一为南,一为北,当中一座牌坊,上书“昌平”二字,寓意昌隆太平。兰府两辆马车,从长街而入,到得牌坊底下,便分道扬镳,一向南,一向北,果真是不同路。
这回,兰溪的马车却没有往锦绣坊而去,而是从锦绣坊门前驶过,直直朝着离锦绣坊一射之地的一间三层阔大五间门面的楼铺而去。那楼铺漆成了红色,屋顶屋瓦零次,檐兽巍然,青石石阶,硫璃画窗,古朴中透着气韵悠然,门匾似已有些年头,紫檀为底,草书黑漆,宝银楼三字,似是携着经年的风骨,透字而出。
流烟将戴了帷帽的兰溪扶下马车,主仆俩步上青石石阶,直直进了铺子里。
铺子很大,整五间门面,当前一架屏风,红木为底,玉石为屏,屏上作画,鎏金宝地,客似云来。
柜台井然,皆是一色的黑漆,每个柜台后,都有专门的小二候立。铺子里客人不多,不过三五个,都由小二陪着看货,不时有低语声响,有小二轻声解说货品,也有客人小声询问工艺或价钱。
兰溪进得铺子,四处看了看,柜台处,便已有穿藏蓝滚毛长袍,留了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双眸一亮,快步迎了上前来,道,“姑娘,东西已经给你备好了,本是想着待会儿便亲自给你送到府上去,你却是无需亲自跑这一趟的。”
“你们平日里本就忙,我却是不想太过麻烦你们,自己来取,也是一样的。”兰溪淡淡应道,话语轻缓,略带暖意。
那中年男子显然便是这铺子的掌柜,听得这话,面上笑影儿更深,倒也没再多言,话锋一转道,“姑娘随我上二楼去验看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合意的,也还来得及。”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躬身将兰溪引上了二楼,神态间,毕恭毕敬。
直到掌柜领着兰溪主仆二人上了二楼,再也瞧不见身影了。大厅靠边的柜台处,才有一人将视线拉扯回来,轻声问道,“方才那位姑娘是谁?瞧你们掌柜那番作态,莫不是你们的东家?”
那显然是个与兰溪一般年纪的姑娘,身姿娉婷,穿一袭淡粉色冰梅暗纹的窄裉袄,下系一条湖蓝色灰鼠皮裙,外面罩了一件粉紫纹锦的貂裘披风,头上也戴了帷帽,说话间,帽上轻纱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微弯的红唇,当真是未语而笑,不点且朱。
身侧站了个穿丁香袄裙的丫鬟,手腕轻转,手中便多了一锭锃亮的元宝,递到了小二跟前。
将那元宝袖在手中,小二原本就满是笑容的脸便又是热切了两分,这口也张得开了,“姑娘说哪里话,我们宝银楼这么多年的老字号,姑娘还不知道么?这东家究竟是何许人也,谁也不知。是不是那位姑娘不好说,但那位姑娘却必然是个贵客。前些日子,那姑娘来过一回,原也当作一般客人对待,谁知掌柜瞧见了她腕上戴的一串红珊瑚手串,当下脸色便变了一回,后来便毕恭毕敬将人请上了二楼,一直亲自招待。被姑娘这么一问……没准儿,还真是东家?”
那姑娘却是沉吟一般,低低应道,“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