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月,秋天来了,满地黄叶,煞了风景。
这一天,是凌奇伟大的黄金宫试营业的最后一天,为了明天的正式营业,自是又一番装饰和准备。
原本按照a市一般的社会风气,像这样的日子是应该去酒店里包个几十桌,红红火火热闹一下的。但凌奇伟固执地认为,黄金宫本来就是一个娱乐场所,好不容易打这么一回活招牌不在自己店里搞,浪费了宣传资源。
几番衡量到最后,凌奇伟还是请了某知名酒店的厨师团队来黄金宫,外包了整场的宴席。
私家厨房,何等体面。
开餐的时间订在晚上6点。这一天,作为老板娘的丁欢,一张嘴从早到晚就没有合拢过,穿了一身儿红色长裙坐在礼帐台前笑得像一朵快开败的花儿似的,时不时摆弄着那准备好的5个礼帐本儿。
黄金宫,是她丁欢的新起点。这是属于她的地方,她的未来,她的幸福,她要踩在云端的一切都将从这里开始。此时的丁欢,一颗雄心拔高到了万丈之颠。
“呦,二叔,咋来这么早~”看见门口刚进来的凌犀时,丁欢更是殷勤的迎了上来。她跟凌奇伟不同,丁欢这人相当的‘识时务’,她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靠山。所以对凌犀,她总是在小心翼翼之余,做得格外的殷勤。
双手插在裤兜儿里,凌犀没用正眼儿瞅她,四下里张望了圈,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我哥呢?”
丁欢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捋一下头发,“他啊,怕今儿客儿多,停车位会不够,跟旁边儿的酒店去商量借地儿去了。”
一听凌奇伟不在,凌犀抿紧了唇,直接忽略她。绕过,左转,迈着两条长腿儿直奔着里面儿去了。
看着这个总让她说不出来惧怕的男人那狂鸷的背影,丁欢的假笑也散在了嘴角的尽头。
无所谓,凌犀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面上过的去,大家互不相扰,他还能时时照拂到凌奇伟就行。
摸着脸上永远都不可能摘掉的疤,丁欢攥了攥拳头。转而见到门口又有客人进来时,她瞬间又换上一张标准的社交脸——笑容灿烂,笑意却永远不达眼底。
“呦,许队长,来这么早呢~快快,这边儿坐~”
来人的目光掠过她的脸上的疤,不动声色的笑着褒扬:“老板娘,我说这人生意红火,气色也好啊。”
丁欢眼睛亮了,唇角咧得很开,“瞧瞧您这话说的,没有你们捧场儿,我们黄金宫再怎么好也就是个壳子。”
“呵呵,奇伟有你这么个能说会唠的媳妇儿,真是有福气。”
“您啊,太客气了。”
诸如此类接二连三的客人陆续进来了。不过,甭管他许队长,王处长,还是张经理,吴董事,甭管他姓甚名谁,丁欢都同样一副脸,虚伪不做作,假讪不高调,周旋在客似云来中,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这,就是她的地盘儿。
过了很久,丁欢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含笑的眸色一敛,赶紧退到了内厅的办公室里,脚步匆匆,走得很急。
办公室里没有开大灯,只留一盏小射灯,黑漆漆的一点光线足以照得人心惶惶。放眼望去,只见赵二驴子那壮硕的身子正趴在她的办公桌上。
见状,丁欢的火气一下就窜起来了,全然不见了刚才见人就笑的谦恭样子,叉着腰怒叱着,就差上去拧他衣领了。
“赵二!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睡觉,我交待你的事儿呢,你办了么?”
赵二没有反应,只是身子一高一低的耸动着,像喘息,像呼噜?
“赵二!别他妈睡了,待会你伟哥就回来了!”见他不搭理,丁欢更加气急败坏了,径直走过去,直接拨弄赵二着脑袋,压着的嗓子在这个空间里听着有些飘:“喂,别睡了!我交待你的货藏没藏好呢?”
结果——
就只是这么一下并不算重的扒拉,赵二驴子健硕的身体就在她手上力道的作用下,呈自由落体一般的全然砸在了地上。
这一摔在地上,赵二刚好面朝天,这一下丁欢才看见他那满是红肿还混着血的狰狞面孔。
啊!
这冷不防的吓一跳,丁欢猛地后退一步。
转瞬,她又镇定了一下自己,拿脚尖儿去碰着早已被打萎了的赵二,神色显然有些慌乱,“赵二!赵二!你醒醒,谁把你打成这样儿的!”
赵二没有回应她。
丁欢心里惊了又惊,怎么回事儿?
心里惶惶,她正猜测着,冷不丁耳朵里就传来了‘咔’的一声响。一转瞬,她愣住了。只见卫生间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一抹光线射进的黑暗里,映照出一个无比修长悍戾的影子来。
凌犀?怎么会是他?
想出口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丁欢心里慌乱得数不出整齐的节拍来了。
“怎么着?人是老子打的。”凌犀目光锁定了她,来回掰着的拳头卡卡作响。除了发丝的凌乱,他的身上显然没有过任何打过架的影子,一如既往,无比嚣张,狷狂得像是要将她吞噬入腹。
就他妈是这样的凌犀,是丁欢最痛恨的模样。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毫无顾虑的画花了她的脸,一个女人最为注重的脸。
他凭什么天经地义的伤人?
他凭什么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可以把世人都踩在脚底下?
“赵二怎么得罪你了,你过来跟我说,怎么都是黄金宫的人,你也不能这样说动手就动手啊!”丁欢气得身体直哆嗦,却又不得不压着脾气跟他好说好商量。
不过凌犀显然不这么想,“呵,你哪位啊?我跟你说得着么?老子就看他不顺眼,就想揍他,怎么着呢?”
“凌犀!你别太过分!你就不怕你哥知道么?”一挺腰板儿,丁欢终于忍不住地嚷嚷了起来。
“呵呵,弄这些东西,你就不怕我哥知道?”凌犀样子很是闲适,一步步走了过来,从兜儿里拿出来一个奶粉大小的袋子,拿在手里轻轻的摆弄。
看着凌犀手上那袋原本是她亲手交给赵二的货,丁欢原本仗义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后退一步,她暗自镇定,肆口否认。
“这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眸底的精光利刃般刺向她的眼睛,凌犀显然没有什么好脾气,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再给老子说一遍,你不知道?”
“不,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声音低了,说出来的话也结巴了,丁欢的身体正在违抗她自己的命令,不由自主地僵硬。
“呵,丁欢,你当我是我哥那么好说话的么?你别把谁都当傻逼,我哥那么信你,你就是这么干的?”凌犀上前一步,以几乎高出了丁欢三个头的身高,呈居高临下之势俯视着睥睨她,一双如同鹰隼的眸子犀利地扫着越发不安的丁欢。
“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丁欢不自在的把脸撇到了一边,不敢直视凌犀太过凌厉的视线。
丁欢是怕凌犀的。
若说以前的凌犀是只是一只有着利爪的野狼,那么现在的凌犀就是一个已经修炼得心思缜密的猎鹰。不过,以前的凌犀敢划她脸是因为她啥也不是,而现在的她是凌奇伟的媳妇儿,又怎么能和当日相比?
不料——
“操!”见她还在死鸭子嘴硬做垂死挣扎,凌犀猛地抬起腿来,一脚踹到了丁欢的肚子上。
他的脚力极重,下脚又极狠,扎扎实实的一声闷响后,丁欢的身体竟被他踹到了两米开外的沙发上。
唔……
倒吸了一口凉气儿,丁欢额头上的虚汗细密的渗了出来。她完全没有想到凌犀会真的敢动她,还会这么狠的说踹就踹她。
妈的!
呼呼喘一口气,她狠狠眯了眯眼睛,咬着牙齿捂着绞痛的肚子微微地抬起头来,一张平凡的脸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愤怒。
“凌犀,你干什么?我是你哥的媳妇儿,我就是你嫂子!我做什么事轮不到你来教训!”
一语即出,丁欢就知道错了。
她本以为能用凌奇伟来压一压他的嚣张气焰,结果却没有想到,她的话却让凌犀更加的气愤了。
轻谩的冷笑一声,只见他三步并着两步飞快地窜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猛拎着她的头发,动作一如丁欢招待冷暖。
“我不打你脸,是给我哥面子。不过我告诉你,我凌犀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敢在我背后玩心眼儿你就继续,我能划花你的左脸,也能毁了你的右脸。”
丁欢头皮吃痛,面部在急剧的变化,一张脸因恐惧而狰狞着。看着桀骜得宛如地狱来使般的凌犀,感受着他肆意挥发出来那不可触怒的气场,她动了动嘴皮儿,试了好几下,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贱人,你给老子记住了。别再碰冷暖,再有下一次,你可以试试看,今天我给我哥面子,地上那货我还给你。但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住,看着她时的眼睛有着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森的光芒:“再有下一次,别怪我手黑。甚至不要脸的事儿了,老子会要了你的命!”
牙齿咯咯敲响,丁欢不想这么不争气,可是在这样强势的凌犀面前,她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
咔嚓……
门开的细微敲动,惊了室内的两个手。
凌犀放开了拧着她的手,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进来的人,正是凌奇伟。
看到面前的架势,他稍稍愣了愣,狐疑地蹙起了眉头,“你俩在这儿唠什么呢?还不赶紧过去吃饭?”
凌犀唇角一扬,状似不经意地斜睨过去,目光钉子般钉住了丁欢,正待说话,那女人便懂事儿地强扯出来一个笑容,“奇伟,没事儿,就是跟二叔唠唠家常儿。”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谎言,换了任何人都会考量一下她话里的真实性。可是在心理完全相信丁欢的凌奇伟除外。
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揽住了凌犀的肩膀,兄长般亲热地说:“呵,有时间再唠吧,走,出去吃饭了。”
凌犀没有动弹,拍了拍他哥的肩膀。
“哥,我约了烨子,你们去吃吧。”
……
……
皇甫烨把地方定在了一个偏远旮旯口碑不错的烧烤店,一整个晚上,哥俩儿串没撸多少,却喝了很多的酒。
奇怪的是,从来灌酒就趴的凌犀,像被酒神附体了一般,很多瓶下肚,依然清醒。
“我说凌犀,你最近成啊,这都快一打儿了,脸还没变色儿呢。”打了个酒嗝儿,向来算酒量不低的烨子都扛不住这么个喝法儿了。
“操,别他妈废话,就说你陪是不陪吧?”凌犀栽歪个脖子,叼着小烟儿,手上也没闲着的,又起了两瓶儿哈啤,摆在桌上,一人一瓶儿。
“成,成,陪,陪,哥们儿死这儿都陪,成不?”烨子揉揉圆滚滚的胃,打了个嗝儿,又拿起了酒瓶把杯倒满。
“操,你他妈是娘们儿吧,喝个酒这么多话,来,干杯。”连推带搡,凌犀跟烨子撞了杯,都没瞅他,端杯就干。
“干杯!”
“再来!”
眼见着凌犀一次次端杯,又一瓶哈啤眼瞅着又见底儿了,随着干了最后的一杯,还算清醒的皇甫烨终究是从凌犀手里抢走了那两瓶儿要杯起开的啤酒。
“凌犀,今儿这酒真不是我不陪,关键这么个借酒浇愁法儿有劲没劲呐?”作为从小一条裤子分两腿儿穿的哥们儿,皇甫烨自然知道,这小子这段日子情绪都不怎么高。
可这么个喝法除了把自己喝摊,没有一点儿好处。
看着老大不乐意又转过身儿叫酒的凌犀,皇甫烨敛住眸色,“哥们儿,就算你今儿醉了,明儿还不是得照样儿清醒么?”
凌犀扯嘴,尽是苦笑,拿起了两个空烟盒儿上摞着的刚开封儿的一盒烟,手熟练的一晃,弹出来一根儿,叼在嘴上,点了火儿,狠抽了一口吐出来,烟雾弥漫。
呵,醉?
他倒是想醉。
就算能醉一晚也是好事。
想这酒真是个糊涂东西,他想清醒,它让他醉的一塌糊涂,现在他想糊涂,它却让他清醒的宛若明灯。
扁嘴儿吐出一口长烟儿,朦胧了他一脸的失落。
瞅他这样儿,从小哥们儿的皇甫烨心里也不怎么得劲儿,“凌犀,你要觉得憋的慌,今儿就咱哥俩儿,你也别嫌磕碜,唠出来,权当发泄,我这儿今儿听过,明儿指定就忘了。”
“操,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俩大老爷们儿的,唠什么唠。”歪脖儿抽着烟儿,大半根儿很快就燃尽成了烟蒂,捻息了烟,凌犀吐了吐发麻的舌尖儿,又点了一根儿。
“诶,你这么唠嗑儿我爱听,你还知道自己是个老爷们儿就成。”似是说的口干,皇甫烨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颇为认真的掰着手指头跟凌犀数着,“来来,我跟你掰扯掰扯,你就知道你现在这个b样儿多不值了。”
一根根儿的掰着手指头,皇甫烨似玩笑似认真的说着。
“第一,你凌犀现在什么身价儿?那是几百亿的身价儿,多少人做梦都梦不着这么大一摊儿买卖,用现在小姑娘儿的话叫啥,那就是钻石王老五,不对,钻石王老大。”喝了口水,皇甫烨接着掰扯。
“第二,你凌犀今年几岁?25的岁数儿是啥岁数,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你瞅瞅咱身边儿的都忙啥呢?哪个不是今儿睡一姑娘,明儿搂一妹妹,当然,除了你哥们儿我倒霉结了婚的没法儿扯犊子,哪个不是玩儿的不亦乐乎的,25岁,你要是不扯犊子,52岁,你就扯不动了,是吧?”
凌犀瞅皇甫烨跟瞅猴儿似的,切断了他的话,“b叨b叨的说j8啥呢?”
“嘶——不尊重演讲的呢,听我说完~”剜了个白眼儿,皇甫烨好看的眸色似是染上了些许醉意。
“最后的最后……呃……哥们儿,我得说句没说过得肺腑之言,我觉得吧……就咱这a市里,我皇甫烨觉得就你这长相儿能跟我比对比对,别人?呵……那根本不行。”伸出那掰剩的手指头,烨子举俩人中间,来回晃悠了晃悠。
“真j8不要个b脸。”凌犀都不是好眼神儿瞅他了。
说真的,他还真没见过烨子喝多什么样儿,因为他很少像连日来这么清醒。
“我说你喷子啊,不说脏字你闹心是吧!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你小子都白受了啊!”皇甫烨边倒着水,边跟不远处又拎啤酒过来的服务员摆摆手儿,让她原地返回。
俩胳膊有点儿晃悠的拄在桌子上,他接着竖着手指头掰扯。
“哥们儿,我跟你说这些啥意思呢?哥们儿我就是告诉你个道理,这女人吧有得是,你小子这条件更是一把把的往上扑……”打了个酒嗝儿,烨子缓慢的翻了翻眼睛,“凌犀,以后路还长着呢,这为个女人闹这么长时间的心,等过几年你搂着新姑娘回头儿瞅自己的时候,绝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皇甫烨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满面愁容的兄弟,原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被听进某某的耳朵里,却不想——
费劲的反应了半天,凌犀翻儿了,抓着桌上的空烟盒儿就朝皇甫烨的脸毫不留情的砸过去。
“操!合着你这bb叨就他妈是拐着弯儿骂我是傻逼!”
好伸手的抓着烟盒儿,皇甫烨给丢到了一边儿,再瞅瞅完全都没听进去的凌犀,发自肺腑的道,
“真她妈不是白说你,你丫就是个大傻逼。”
……
烧烤吃到串儿都干巴的不能再热了,小店儿也快打烊了,就剩一老板一年轻女服务员,好像着急干点儿啥事儿似的一直反复在这俩酒鬼跟前儿晃悠。
就算他俩脸在大,也不能在这儿再墨迹了。
酒没喝够,咋办?
简单,续摊。
皇甫烨今儿绝对是喝高了,出门儿搂着凌犀的脖子就张罗着要去ktv。
十多分钟后,酒驾,超速,闯红灯,俩人儿就飙到了时下还不错的‘好声音’ktv。
烨子也没喝到站不稳,但就是一直搂着凌犀没撒手,一进门儿,嗷唠一嗓子。
“我要唱大包!”
十分钟后,超豪华大包,3打科罗娜,一个大果盘,一桶爆米花,4瓶矿泉水儿,桌上一摆,男服务儿那眼神儿就没离开过沙发上俩一直搂着唠嗑儿的男人。
其实吧……
也不能怪他往歪了想,凌犀是长得特爷们儿那种,这皇甫烨又是一个五官标致的没话说的人,看着这俩人儿,不腐一下,天理何在呢……
“操你大爷的,松手。”让那小子抽的懵b的凌犀甩掉肩膀头子的烨子,掏出电话儿,一脸儿没好脾气,“我给陈小生个打电话,就他妈咱俩在这儿,待会儿都让人当他妈b的操p眼儿的了。”
没管凌犀打电话,被甩到一边儿的皇甫烨起身儿,瞅瞅那桌子都摆完还站那儿不动的小服务生,瞅他笑的吓人,“瞅他妈啥,再瞅爷爷操你!”
瞅那小服务生让烨子的一句话掘的飞腿卷出屋儿,凌犀扑哧笑了。
看来这烨子,真喝多了……
他凌犀从小就是满嘴脏字儿,可这向来装b犯的烨子这么说话,他还真是头回听着。
果不其然,他今儿的酒真是白喝了,竟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来,我先来首。”
皇甫烨是个不折不扣的麦霸,除了唱歌不咋好听之外,勇气倒是绝佳。
“今儿练姐不在,我自己唱!”凌犀起了啤酒,看着皇甫烨抓着麦克风跟傻逼似的自己报着幕。
大屏幕上一排字幕一出,是《当爱已成往事》,练习最喜欢的歌儿。
曾几何时,她们姐仨儿在律所忙乎了一天之后,总跑出来发泄一下,唱一下k,而如今——
最无情倒是再回首,物是人非。
想着这儿,凌犀仰头儿喝光了手里一整瓶儿科罗娜。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底,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烨子明明不在调儿的声一飙,凌犀却听出了调儿。
觉得喉咙发紧,舌尖发涩,凌犀又起了瓶儿科罗娜,仰头喝着。
“嘶——别光喝酒啊,唱这么好,不给鼓掌啊!”皇甫烨说的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去你妈b吧,鼓j毛,一句都他妈不在调上儿。”拿着手里的瓶盖儿砸到前面晃悠的烨子身上,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凌犀就说什么都笑不出来了。
莫名的,就是压抑。
皇甫烨的好心情完全不受影响,握着麦克风儿还闭上了眼睛,陶醉的唱着,“你不曾真的离去,让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凌犀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屏幕,就着那份跟自己此时心情完全贴合的歌词,又干了一瓶儿。
因为我,还有梦,我依然把你放在我心中,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在相逢,不要问我是否言不由衷,为何你不懂……
别说我不懂……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了你也沒有用……
让往事留在风中……
“咋样儿,牛b不?”一曲已毕,烨子一屁股坐凌犀旁边儿,把他手里已经是起开的第5瓶儿科罗娜拿过来喝了一口,兴致冲冲的等着评级。
手里没酒,凌犀又点了根儿烟,认真的道,
“真j8难听,强奸麦克糟蹋歌儿。”
……
不接受凌犀的批评,皇甫烨像是被什么歌神附体了似的,一首接着一首唱着,没完没了的魔音灌耳,开始唱那些爷们儿歌他也就忍了,唱道后来不知道为啥都变成了娘们儿歌,具体说都是小姑娘儿的歌。
“操你大爷的,你能不能换点人能听的?”凌犀原本低落的心情,都被摧残个够呛。
皇甫烨就像是没听着似的,闭着眼睛跟着原声儿咿咿呀呀,完全不在调儿上。
唱着这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歌儿,皇甫烨的眼前,隐隐约约像是看见那么个被他埋在最深最深处的一个小小的影子,他好像看见她在娇俏的笑着跟他说,‘黄先生,你可千万别在歌坛发展,我说实话,真心难听。’
人醉的时候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把自己交到未知的手里,想什么,做什么,全都不由自主,却又是那么的向往。
皇甫烨陷入自己的那片梦境的沼泽里,像是爬不出来,又像是不想爬出来。
也许每个人的记忆深处,总是有那么一片不愿触及的沼泽,清醒的时候总会本能的绕过它,然而醉的时候,一旦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就在他被那片沼泽越卷越深的时候,音乐全停。
恍然大悟的从梦境走出来的皇甫烨睁开眼睛,就只看见现实世界里的哥们儿凌犀坐在点歌儿台那,一脸恶心。
是凌犀切了他的歌。
“求你了,你消停会儿吧,滚过去喝口水……这咋就喝这个b样儿呢?”凌犀烦躁的胡乱点了首歌儿。
说真的,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唱歌,但如果让烨子这么唱下去,他未来三年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鬼使神差的点了首信的《再见》,最近车里只循环播放这首歌,越听越难受,越难受越听。
凌犀本不想把自己弄的这么矫情,然而点歌的手指却是不由自主。
漫长的悲伤前奏飘着,凌犀点了根儿烟,抽了一口,拿着麦克风儿唱了起来,跟烨子不同,凌犀唱歌属于真的好听那种,带着一点东北口音的男声儿很磁性,很有故事……
“一小滴泪水划过的脸,安静,疲惫……
一小滴泪水能否安慰,绝望,凋谢……
我们笑声停在昨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情遭到了底儿,凌犀才一开口,就觉得唱不下去了。
怔怔的有些出神,凌犀抽了口烟,怔楞了很久,才试着闭上眼睛,幽幽的唱出自己的心声。
多少黑夜一个人崩溃……
我们的不顾一切紧紧依偎……
已没有感觉,渐渐陌生,渐渐不见……
听着凌犀沙哑绝望的唱着这首歌,竟像是把一旁仰躺着的皇甫烨从他的泥沼中拉到了他的泥沼。
很多年以后,皇甫烨仍然记得唱着这一首歌的凌犀,在唱到那句‘渐渐陌生,渐渐不见’的时候近乎呜咽的声音。
那样的凌犀,这一辈子,他只见过这么一次。
一室气氛,尽是压抑。
直到,陈小生带着秋夜的凉气风风火火的闯进包厢。
气儿还没喘匀,陈小生就坐下拿了牙签儿扎了块儿西瓜吃着,边吃边跟凌犀竖起了大拇指。
“你小子去好声音啊,今年的就不用这么难看了,这家伙的,整个一悲情歌王啊~”
“小生,你真他妈会唠嗑儿。”被凌犀唱的有点儿醒酒的皇甫烨都不是好眼神儿瞅自家小舅。
“本来么~”
他说错什么了么?陈小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停了手上那牙签扎水果的动作。
“赶紧的,别b叨b了,来这么晚,自己先罚仨。”凌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的东西从麦克风变成三瓶科罗娜,咣当,砸在陈小生面前,挨个儿给他起开。
“当我水灌呐,这一下仨,能喝进去算呢。”陈小生连连摆手,胖胖的脸一晃,还嘟嘟的得瑟着点儿婴儿肥似的肉。
“你那肥粗老胖的肚子都他妈是装屎的啊,这点儿b玩意儿喝不进去?”烨子今儿量不行,凌犀苦无对手灌倒他,自是不会放过陈小生。
“今儿真不敢喝多,明儿婚礼我还得给开路呢,这要是明儿早上起不来,那小丫头崽子不得作死我啊。”陈小生接着晃脑袋,手上牙签儿一撇,改拿起爆米花,抓了一把吃了,又转过去问皇甫烨,“对了,烨子,明儿冷暖结婚你去不去?我知道她给你媳妇儿发帖子了。”
“陈小生,我发现你今天特别会唠嗑儿。”皇甫烨一张脸都黑了。
这丫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怎么了?这p大点儿的城市,难道我今天不说,凌犀明天就不知道?”陈小生也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
陈小生带来的消息没有让凌犀有任何异动,没有人能看出来凌犀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沉默了三秒,道,
“没事儿,不喝就不喝吧。”凌犀把陈小生面前的酒都摆在了自己面前,一口就干了一个。
放下酒瓶儿,凌犀又道,“烨子,你去吧,你媳妇儿怀孕了,自己折腾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不去,哥们儿女人跟了别人,这戏我不凑热闹。”皇甫烨说着话的时候瞄着陈小生,根本不是好眼神儿。
最终,给为了女人背叛哥们儿的陈小生瞅厕所里尿遁去了。
两个人也没有点歌儿,凌犀一瓶一瓶的喝着酒,两瓶儿都干利索后,皇甫烨搂着他的肩膀用力晃悠晃悠。
“凌犀,你要是想去,明儿我陪你去。”皇甫烨自己心里其实并不接受他继续跟冷暖缠在一起,但他也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滋味,不会好受的。
凌犀沉默,没有搭话。
……
然而第二天的一早,他们两个人还是出现在了冷暖结婚办酒席的酒店,皇甫烨把车停在了对面。
今儿天气不错,万里晴空。
阳光散落在车窗前,斑驳了一地树影,一夜未眠的凌犀,满身都是烟味儿。
“我说你小子昨儿梦游去烟厂了啊,这味儿!”根本不抽烟的皇甫烨,完全受不了凌犀身上那股子刺鼻的味儿,捏着鼻子,嫌恶的扇着还在继续冒着的烟儿。
凌犀也不吱声,还是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靠在椅背上,眼睛就直直的看着对面儿,那一天,看着这样的凌犀,皇甫烨只能想起一个词——‘望眼欲穿’。
他知道冷暖结婚他心里不好受,也不再吱声了。
可这时间久了,满室都是烟,呛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东西了。
“凌犀,我说你烟囱啊。”烨子终于受不了的去开了窗。
“别开。”
“出息!”
怕人看见,你就别来……
皇甫烨这一刻真的不能明白凌犀当时的心情,他不知道他是想见到还是不想见到冷暖,凌犀这个人,他想让他懂他就懂,他不想,谁也弄不懂他。
一阵鞭炮过后,车队来了,只见颇为豪气的8台花车的第二台里,一身深灰西装的归齐把穿着婚纱的冷暖从车上抱了下来,今天的冷暖,很漂亮,漂亮的晃的人睁不开眼。
“喂,手指头不要了啊。”见凌犀的烟烧到了手指头还浑然不觉,皇甫烨无奈的抢过来给他掐了。
他真不知道凌犀今儿究竟来干嘛?看着自己爱的女人就在自己眼么前儿嫁给别人,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咱走吧,看着闹眼睛。”皇甫烨劝着,凌犀的眼睛却始终看着那个绝美的背影的方向。
就在这时候,已经走到酒店台阶的冷暖,忽然回过头,穿过车河,眼睛直直盯着他们的方向。
她看得见他么?
不,她看不见,烨子的车玻璃都贴着反光贴纸。
冷暖就看着那个方向,怔怔的停住步子,一旁的乔滴滴不无担心的拉了拉冷暖的胳膊。
“姐,咋了?”
“没事。”
莞尔一笑,冷暖掺着一旁一直对她微笑的归齐,提起婚纱,缓缓走进去,再也没有回头。
冷暖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酒店的门口,只是片刻,空无一人。
“走吧,凌犀。”
“再等会儿。”凌犀不想动,他只想再看一会儿。
“干什么?你要想进去捣乱,我可不陪你疯。”皇甫烨寻思了好半天,只能想到这个了。
“操,别放屁了。”
“你不进去闹,你在这儿不动是干啥?”皇甫烨心里明白,他多在这儿一会就多难受一点儿。
“就看看就走。”
临走前,凌犀从二楼的led大屏幕里看见了滚动播放的她和那个男人挽手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笑的很简单,很轻松。
据后来的柴青形容,冷暖在上台讲话的时候忍不住落泪,当时的客人都说,这新娘幸福的,竟哭成这样儿。
从那天起,凌犀再也没参加过婚礼,但逢结婚,都是提前送礼,或是找人代为转送,没人知道为什么,如果有人问起,他也只会笑笑说,‘反正我不是新郎,去不去都一样儿。’
许多年后,当凌犀和冷暖再走到一起的时候凌犀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冷暖是真的看见他了。
“我还以为你能下来抢我。”
“我抢你跟我走么?”
“我不想跟你走,但我不知道我管不管的住自己的心,我那天脑子是懵的。”
“操,早知道,我就不他妈装逼了,我差点儿没死那儿,我当时就想着你那难受的出儿,我就忍着了,你知不知道我那车门把儿差点没让我掰了。”
“很多时候就是那么回事儿吧,咱俩没经历那么多事儿,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日子。”
“别放屁了,你他妈在里面良辰美景,老子在外面儿跟个大傻吊似的,心跟让他妈一帮狼狗疯抢了似的。”他很委屈。
“老公……你别生气了……其实……其实……我心里也不得劲儿,真的,不比你好受多少……当时就觉得安安稳稳就这么一辈子得了。”
“p,我说就你瞎折腾,我这么长时间奸夫的日子容易么?通奸的感觉好啊!”
“凌犀,你别遭经我!我什么时候跟你通奸了!那时候我跟你清清白白行不行!”
“别他妈狡辩,精神通奸也是通奸,你敢说你曾经真把老子忘了?”
“强词夺理,你流氓!”
“老子不流氓,你肚子里的崽子谁给你揣的~”
……
当然,这都是后话,就在这一刻,凌犀和冷暖,已然陌路。
编者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呃……明儿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