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道:“那里就叫霍家村,但是也许,也许这附近有很多霍家村,也说不定。”
我和韩先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你说的那个霍家村到底出了什么事?”欧阳沉沉地叹气,大致说起了他在霍家村遇到的事情。
几个月前欧阳接到一单生意,一个叫霍家村的地方有户人家的小孩走失了几天,找回来之后孩子却傻呆呆的,不止不言语,连亲人都不认识了。孩子只有五岁,家里人怀疑是不是失了魂,就找了村里的婆婆给看。那婆婆年纪很大了,平时除了帮村里人看看风水,偶尔还帮村里人了白事。大家都传说她能过阴,但是谁也没有见过。
不过这个婆婆看到小孩子之后却许久没有说话,当时孩子的父母很着急,连连问她帮忙,婆婆叫他们把孩子留在自己家一晚,第二天一早再领回去。虽然这样的要求很奇怪,但是孩子的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又因为都是同村乡亲,最后也只好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夫妻俩去婆婆家领孩子时却出事了,他们自己的儿子活蹦乱跳地从屋里出来,手上提着那个婆婆的一只手,鲜血糊了孩子一头一脸。夫妻俩当场就懵了,妻子直接晕倒,丈夫勉强把孩子拉住,见了那只手也吓个半死。小孩嬉笑着带他进屋去,那个婆婆已经死在屋里,一只手紧紧握着菜刀,眼睛睁大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后来村里人赶来报了警,警察勘察之后认定是婆婆精神失常自己把手剁了下来,然后失血过多才去世的。至于那个小孩,则完全忘了那一晚发生过的事情,连自己见过那个婆婆都不记得了。
但是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疑点重重,那个婆婆精神正常,送走夫妻俩的傍晚还和邻居聊过天,绝对不会忽然发狂,而且人的骨头何其坚硬,她一个老人用一把切菜的刀就能把自己的一只手齐齐斩断,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关键的是,那个孩子一整晚都在做什么?按照法医诊断,婆婆应该是凌晨一两点钟左右出事的,那么这之后那个孩子也一直都在屋里吗?他又为什么在事后恢复如常,只是忘了那一天的事情?这些疑点没有人能解释,连镇上来的警察也是毫无头绪,但是精神失常的人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没错,镇上的人就是觉得做这种事的人精神都有些问题。
至于村里人为什么找到欧阳,则是因为村里人觉得那个婆婆死的蹊跷,她的丧事应该做一场法事,于是欧阳就被请到了村里。起初他并不清楚婆婆的死因,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以为只是简单的做一场法事,过了头七就可以拿钱走人。但是等到婆婆头七那天夜里,欧阳才发现自己恐怕遇到了大麻烦,因为那晚尸体不见了。
说起来,欧阳到现在也不明白尸体是怎么会不见的,他那晚按照正常的流程帮婆婆招了下魂。原本也就是做做样子,因为这个婆婆无亲无故,丧事办的非常简单,只有村长和几个年轻人在。欧阳在停灵的房间门外和棺材四周撒上白面,然后吩咐村民竖起招魂幡,他自己则摇着引魂铃念起往生咒。按照规矩,死者在死后第七天是要回家看看的,这一趟也是了结心愿以便没有牵挂地去投胎。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要结束时,原本已经到了傍晚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落日的余晖被几片厚重的乌云遮挡了去,在场人心里都打了个突,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了上来。果然,欧阳还没有念完往生咒,就听见门外的栓子惨叫一声。欧阳转身去看,村长几个绿着脸指着地上,那均匀撒在地上的白面上竟然出现了脚印。
那脚印之间间隔不大,但是每落下一个都似乎十分缓慢,像是一个年老的人颤巍巍在走路。栓子已经晕了过去,他身旁的栋梁扶着他也死死盯着那脚印,忽然说了一句话:“婆婆回来了。”
栋梁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欧阳当时只觉得自己头皮都麻了,他看了一眼栋梁,心里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这个脚印就是那个死婆婆的,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追究。欧阳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大家低声道:“都不要说话。”
但是已经晚了,栋梁张嘴说话时已经泄了阳气,欧阳话音未落,他已经两眼翻白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着棺材走了过去。欧阳赶紧抽出桃木剑,对着栋梁连番拍打,栋梁却挥挥手一下子就把他掀翻在地。
“我要是有你一半本事,霍家村也就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欧阳讲了一半忽然抬眼看着我说道,“也怪我学艺不精,却非要强出头。”
“能不能别打岔?”韩先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他,“后来怎么样了?”
欧阳叹口气却没有说话,我冷笑一声对韩先道:“这还用问?肯定是那个叫栋梁的把他打昏了,带走了尸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除了一开始晕过去的那个栓子,其他人全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欧阳诧异地抬眼看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难不成你还精通鬼谷之术?”
我哂笑:“你该希望我是神仙下凡才对,这样才不会显得你自己有多蠢。”
欧阳一瞬间满脸通红,撇开脸不再说话。倒是韩先问道:“现在霍家村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会去市医院的太平间?”
欧阳仍旧别着头,瓮声瓮气地道:“这里有个神仙,你问她吧。”
韩先眼珠转了转没说话,我摇摇头,叹气道:“照他刚才所说,那个婆婆死的蹊跷,头七最是凶险,本不该有那么多村民留在她家停灵的地方,因为生人阳气最是鬼魂贪恋之所在。那个栋梁既然被附身,救治不及时凶灵必会夺舍。这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现在的霍家村,恐怕……”
欧阳这时终于转过脸,直直盯视着我,眼睛里竟然晶莹似有泪水:“霍家村从那之后再无宁日,我想尽了办法,却没能阻止。我去市医院的太平间,因为最近村里发生了恶性杀人案,市里已经介入调查了,死者尸体就在市医院的太平间。”
“恶性杀人?”韩先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眯起眼睛,静静地等着欧阳开口。欧阳看看我俩,轻声道:“是栋梁死了,村里人把他烧死,尸体切成了块。结果被一对驴友见到,报了警。”
我心里一沉,坐回了椅子里,果然,霍家村已经彻底乱了。
韩先却仍旧带着原来职业的一丝敏感,追问道:“村里人?你是说霍家村里的所有人?”
欧阳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咬牙道:“村里所有人都同意的,大家一起动的手。我,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