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总算将闻人嘉和的身体稳定了下来。
她这些年来在外行走,因缘巧合下也得到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但是在短短几天内,就已经将那些药材用的差不多了。
不过好的是,付出总算是有些收获的。
当年她还是贤王妃的时候,也是见过闻人嘉和的,比起记忆的皇帝,闻人嘉和更加的老迈了,似乎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之后,疲惫和衰老很快就侵袭了曾经那个尊贵无比的老人。
施展素问九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施展一次都要花费极大的心力,而仅仅三天内,素问就用了三次。
她的脸色也并不比闻人嘉和好上多少。
为了随机应变,她如今正住在闻人嘉和宫殿附近的一间偏殿内。
倒也布置的精巧,伺候的宫女也是极用心的。
素问推开门,倒是微微一怔。
梨花木桌旁坐着一个人,虽然只是很随意的坐在那里,但是他浑身的气场,却让人不敢忽视。
很陌生……也很熟悉的人。
素问垂着眼睛走了进去,里头还放着一桶热水。
她也不动,脸上仍然掩着薄薄的面纱。
“清平散人,许久不见。”
素问行了一礼,淡淡的道;“不知贤王来此,有何贵干……”她顿了顿,“如果是关心太上皇的身体,草民也能说一句,已经稳定了不少。”
闻人轻柔看着她不疾不徐的样子,倒是冷冷一笑,眼中掠过一丝邪气,摆弄着桌子上的酒杯,道;“我女儿新酿的桃花酿,味道倒是不错,你可要用些?”
素问冷静的看着他;“不用了,医者不用酒,容易手抖。”
“不过是花露,用一盏也无妨——还是,你要本王喂你?”
看着脸上一脸邪笑的闻人轻柔,素问顿了顿。
即便是没有多说,她也几乎可以想象说闻人轻柔所谓的喂,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不过,他到底称呼自己为平清散人……倒是可以筹划一二。
素问在桌子的另外一端坐下,道;“大郡主之名,草民倒是略知一二,能得一盏桃花酿,也是运气。”
说道闻人柳依,素问的脸色还是柔和了一些。
桌子上早放了两个成窑五彩小盖钟,里头的桃花酿略略透出些粉红,衬托着若有若无的暗香,孤男寡女便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暧昧气息流转。
男人笑得邪气肆意。
女子却是双眸清冷。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闻人轻柔摆弄着手里的小盖钟,笑得放肆;“平清散人在外那么多年,如今立下大功,本王盘算着也没什么好赏赐的,不如就本王学着为兄报恩,以身相许,你说如何?”
他虽然说的是以身相许,不过那暗沉的双眼,却分明透着一股强硬阴沉的味道在里面。
逼凌离儿回京和天下招医,素问不用想,也知道这中间必然有些闻人轻柔的手笔。
“草民蒲柳之质,不敢当。”
“既然是报恩,自然不会嫌弃恩人的出身容貌。”
素问叹了口气,然后当着闻人轻柔的面,轻描淡写的将面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
闻人轻柔脸色,骤然一变,价值千金的斗窑七彩小盖盅滑腻的捏不住,从手中滑了下去,
“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怎么回事!”闻人轻柔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硬;“是谁!”
他身上不加掩饰的怒气,几乎终于凝固成了实质。
本来一张俏丽明艳的容貌上,却有一刀伤,从左边眼角一路到了下巴,将一张堪称美丽的容貌毁灭殆尽。
只剩下一双宁静平淡的眼睛,还依稀有几分闻人轻柔记忆中的样子。
但是看着那一双眼睛,闻人轻柔几乎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心似乎一下就被人揪紧了。
他从小到大,肆意妄为,谁敢让他不痛快,他就让人全家都不痛快,但是……
各种伤痕,他也是很容易看清楚的,那伤伤口内陷,若是别人动手,却是直直的一条,但是这伤痕,却偏偏朝外弯了一点……
是素问,自己下的手。
他本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这种情况下如何还想不明白。
只怕是为了杜绝自己的纠缠,所以素问方才下手自毁了容貌。
好,好的很……
素问的声音却是极淡定;“女子行走在外,难免有些不便,毁了容貌,也落得清静。”
“好……你好……”闻人轻柔看着眼前轻描淡写的女子,花费了不知道多大的气力,才将心头的剧痛和狂怒一起压了下去。
就是一个白蒹葭,值得她如此吗,连儿女都不要了,连自己都不要了。
自己百般算计,静心等着她自己想明白了,想孩子了自己回来,结果却仍然换来她毫无留情的转身。
闻人轻柔只觉得心头一痛,喉头一甜。
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血来。
他正当壮年,如就这一口血吐出来,却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素问脸色也不由微微一变,沉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心里暗自叹道,如今这人也应当明白过来了吧。
不过虽然这么说,眼神里还是掠过几分不忍;“贤王爷你这身份地位,想要娶什么样的绝色女子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又何必因为一时之气,坏了身子。”
闻人轻柔低着头站在一旁,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是素问心中却生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来。
正往外退了一步,就已经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挣扎了一下,心中却极快的掠过一丝不安;“贤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还是快放开我,我……我帮你看看……”
闻人轻柔嘿嘿一笑,声音低哑,“你以为毁了容,就能躲开我了吗,真是天真呢,怜儿。”
听到那个名字,素问脸色一白,又沉冷了下来,冷淡的道;“贤王爷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哦,不自称草民了?”闻人轻柔总算抬起脸,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
素问只觉得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只觉得闻人轻柔的眼眸好像火焰一样,几乎就要将人彻底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