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而看到她躲避的目光,沉默着没有回答,夏侯策的目光从脆弱渐渐变得冷了下来,带着一分凄绝的悲凉。
果然,她心里只是把他当成替身吗?他想起他们刚相识的时候,她成天缠在他身边想要镯子,不过是为了回去,那时候她偶尔会看着他发呆,目光却像透过他看别人一样。
他很不喜欢那种目光,便会发怒,现在想来,不过是她在透过他看别人。
多可笑,他一直以为她多少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可现在这也可能不过只是个笑话!
他这二十多年来受过欺辱趟过生死,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非议,可以不在乎的亲情的冷漠,世情的无奈,只是她不同,他是他的软肋,是他不可控的那一点柔软。
可偏偏他自以为是,他曾经以为哪怕她恨他也要留下她,可此刻当真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把他当成别人的替身,那一刻情绪还是几近奔溃。
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在她面前却屡屡放下自己的骄傲,卑微的近乎尘埃,然而又如何,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心。她的恨,她的怒,她的冷漠不屑,像一支支锋利的毒箭狠狠地插入他的心脏。
他松开了她,看着她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随着时间流逝,他唇边挂起一抹略带自嘲的轻嘲,渐渐展开了身形挺直了背脊,像是不想被人看穿自己的脆弱一般孤傲独立,他不要在她面前在卑微下去,他夏侯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允许自己落到那等卑微的地步。
“所以,我是那个人的替身?”
宋依依动了动,目光看向他,嘴唇动了动,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复杂。
不是的,她不是将他当成替身。
宋依依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夏侯策冷笑一声,锋锐的眉目闪过一道厉色:“宋依依,你以为我夏侯策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是你非要缠着我,现在你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把我当成替身?我不管你喜欢过谁,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就只能喜欢我,再也不要妄想能够回去,我就是死,也不会放你走!”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决绝果断,不给她任何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
宋依依被他一通话说的心中情绪起伏,本来想跟他解释清楚,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还恨着他欺瞒设计她让她再也无法回去的事,再多的感情,只要想起这件事,她还是无法释怀。
就让他误会好了,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
他说死也不肯放过她,当初是他害得她再也无法回去,这样的欺骗用来获取她的感情,她无法原谅。
他伤害了她,而她同样报复了回去,然而真的看到他被她所伤害痛苦的样子,她却没有半点开心。
终于告诉他了,他这样骄傲的人,知道她曾经有个未婚夫,还跟他很像,如何能接受?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可她又能如何?
镯子已经毁了,她就算知道了正确的日子又能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她抱膝呜咽起来。
她对不起的人太多,而如今,她又该怎么办?
夏侯策离开了,外面的丫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隐隐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待看到夏侯策离开时冰冷的面容,顿时都心中一惊。
莫非是吵架了?
不知道出了何事的丫头们进了书房,看到抱头痛哭的宋依依,吓得脸色发白。
宋依依擦干眼泪,推开她们,把画纸收起,沉声道:“我没事,不要告诉母亲,听到了吗?”
珍儿蹙眉,“是不是摄政王欺负您了?”
宋依依神色有些黯然,没有回答,只是回了卧室躺下,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晦暗起来。
有时候,她恨不得不知道这件事,就当个傻子也好,那样就可以继续过下去。
可现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个心结,再也回不去的心结,而他更被她告知了有未婚夫的真相,也同样会有心结。
这样的两个人,该怎么走下去?
怒也怒了,恨也恨了,回去的法子却再也没有,她除了愤恨发泄还能如何,难不成一死了之?
就这样吧,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这么静静地呆着,与世隔绝——
夕阳西下,已近昏黄的日光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眷恋不去,很快星子升空,在夏夜的傍晚点缀满满的星光幕布。
夏侯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太平侯府,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卫队护送下回的王府。
他表面上面色冷静,可心头却犹如火烧。
直到回到了王府,他进了书房,便在密阁中取出那个已经在上次御花园被雷击毁的镯子。
原本内中流动着金色细沙的镯子,此刻外表漆黑一片,带着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失去了光华。
看着这只镯子,夏侯策神色不定,坐在那里看着镯子却在回忆着之前的事情。
那天太平侯寿诞的晚上,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再也跟过去的宋依依不同了,之后他提出退婚,她就答应了,却在见太皇太后时反悔,只要求得到这个镯子。
他不答应,她便死缠烂打,处处招惹他,他曾经以为什么镯子不过是她接近他的借口而已,她讨好他,陪伴他,让他渐渐爱上了她。
因为她就是那个他从小一直在梦中出现,一直魂牵梦萦的女子。
可现在才知道,她要的从来就是镯子,目的就是为了离开他,她对他的亲近和讨好也许只是因为移情作用,在这个世界把他当成那个男人的替身,所以这般不见外。
夏侯策的眸光阴暗下来,有血色和杀气在慢慢蔓延。
她说过喜欢自己,言笑晏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说她心里有他,他们的亲密,他们的吻,她娇羞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忘怀。
本以为尘埃落定,他们很快可以成亲,可偏偏此刻,他却听到了最残酷的回答。
只要一想到她对他的那些亲密可能只是把他当成别人,他就无法忍受,他曾经以为她是真心的,可现在怎么看都是个笑话。
手中的镯子被握紧,巨大的力道似乎想把镯子碾碎,然而,这不知道什么陨石材料所制的镯子,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狠狠地将镯子扔在了桌子上,一拳砸在了桌上,本来坚硬的桌面顿时落下了一个凹印。
充溢胸臆的火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离开书房直接去了演武场,招来部下打了一场。
直到鼻青脸肿的部下纷纷告饶,他才摆摆手打发了他们,一个人站在场中拿着长枪挥舞。
场边不知何时余仲卿来了,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担心,但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等他累了停了下来才走了过来。
“怎么了?”
夏侯策沉默片刻,天色已经晚了,演武场只有灯光还亮着,黑暗中看不分明他的目光,只有那压抑的气氛让余仲卿知道是出事了。
而最近朝中也并没有什么事,就算有事夏侯策也不至于如此,除了一个人——宋依依。
“又跟宋小姐吵架了?”余仲卿蹙眉,摇了摇头:“这次又是怎么了?还是宋小姐不肯早点成亲的事吗?”
夏侯黑暗中只传来夏侯策冷漠的声音:“陪我喝酒。”
说罢便转身去了花园里,叫人送了酒菜来,闷声喝着。
余仲卿身体不算好,并未喝,只看着夏侯策一杯杯灌着酒,抬手阻止:“不能再喝了。”
夏侯策仰头靠在椅子上,目光似乎在看夜空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轻轻呼吸的声音似乎都有些沉重:“没有成亲,什么也没有……仲卿……原来在她心里从来没喜欢过我……”
余仲卿吃了一惊,之前明明不还好好的,都快谈婚论嫁了,怎么突然又这样?
“阿策,是不是一时气话?宋小姐瞧着对你也有几分真心,我瞧着倒不像是假的。”
夏侯策痴痴笑了起来,似乎有些醉了,他半捂着眼睛,挡住眼中几乎要满溢的怒火与不可遏制的悲伤。
“她……只是当我是……替身……”最后两个字低不可闻,余仲卿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