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锦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问题出在那些米上。苏洁,把米收起来,回去后交给晓晟。”
苏洁擦着沈绍的肩膀,离开了屋子。沈绍这才说:“我要上山,找毅森。”
司马司堂强忍着喉咙的不适,举起手来,示意要跟着沈绍也一起去。沈绍瞥了一眼,说道:“你跟蓝景阳差别在哪里?”
司马司堂闻言一愣,转瞬才明白沈绍是什么意思。蓝景阳不能说话,被公孙锦送了出去,你司马司堂也不能说话了,你凭什么留下来?
一旁的公孙锦插言道:“沈绍,景阳的情况你不了解。他以前受过伤,已经不算是战斗人员。司马不同,他虽然不能说话,身手还在。”
沈绍没说行与不行,转身去别的房间拿装备。司马司堂跟着出去,清点属于自己的装备。
与此同时。已经准备好的苗允年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山芝奶奶坐在院子里,手中的苞米搓了一穗又一穗,簸箕里的苞米粒满满的堆成了小山,山芝奶奶还是没有等到出去找旺财的孙子。
山芝奶奶等不下去了,丢掉手里的苞米,拍拍围裙,急慌慌地走出院子。把院门锁好,朝着村西头去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不少村民干完了农活,纷纷朝家走去。山芝奶奶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董辉。村民们都摇了头,似早已司空见惯。
山芝奶奶站在田埂上,望着远处的大山。她上了年纪,爬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只能望着那处,焦虑不安。
从山芝奶奶的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没心思理会,眼巴巴地看着大山。
脚步声在山芝奶奶的身后停了下来……
“山芝丫头。”
山芝奶奶惊愣不已,老身子骨僵硬起来,下意识地回了头。看到的人让她险些昏厥过去,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脱口叫道:“洛……洛大爷?”
“洛亭波”和蔼地笑了起来,“山芝丫头,你可老喽。”
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山芝奶奶急忙解下了围裙,罩在了“洛亭波”的脑袋上。她的声音在发颤,低低的,透出心里的恐惧,“你作死哦!装个谁不好,要装他。你,你是不想活了咋地?”
“哎,山芝妹子,轻点。”苗允年被抱住了脑袋,说话很费力,“你要是敢认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山芝奶奶急的四下瞧看,确定了周围无人,才气恨道:“你还来干啥?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来干啥?”说着话,山芝奶奶使劲地拉扯着苗允年往田里走。
西胡陆一直躲在树后,看到师傅被山芝奶奶“俘获”了,格外惊讶!居然钻了庄稼地儿,师傅的晚节不保啊。
虽然师傅的晚节很重要,但是任务更重要。他必须保证不会有人打扰到师傅和山芝奶奶的谈话。话说,村子里没有小脚侦缉队吧?
就在山芝奶奶将苗允年塞进地里的同时,沈绍和司马司堂已经走到了山脚下。
之前,沈绍去过一次枫鬼的位置,所以目的明确。司马司堂也不多问,跟着走就是了。司马司堂不能说话,沈绍不愿意说话。俩人跟锯嘴儿葫芦似的,谁都不吭声。
上了约有四十来分钟,司马司堂忽然抓住了沈绍的手臂,将他扯到一棵大树后面。沈绍见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从山上下来三个村民,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其中一个牵着条狗。
司马司堂对沈绍点点头,示意他上去问问。
虽然不乐意被司马司堂使唤,眼下也没空计较这些。沈绍慢慢地走了出去。那三个村民乍一看沈绍,都有些怔愣。
沈绍对他们点点头,问道:“请问,你们在山上见到外人了吗?”
躲在树后的司马司堂闻言一愣。心想:沈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不过,他这话问得倒是有点意思。
牵着狗的村民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打量了几眼沈绍,便回头指着山腰的方向,“好像去那边了。”
看着村民所指的方向,沈绍纳闷地想:毅森没去枫鬼那边?怎么跑到相反的方向了?
指过了路,村民们牵着狗继续下山,没跟沈绍多说半句话。等他们走得远了,司马司堂才从树后出来。
沈绍蹙蹙眉,说道:“毅森应该是找枫鬼。”
司马司堂:“……”
“他们指了相反的方向。”沈绍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别人吧。”
虽然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很跳脱,司马司堂倒也明白了。沈绍问的是:在山上见到外人了吗?
谁能规定,上了山的外人只有洛毅森一个?
当即,司马司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与枫鬼相反的方向,似在说:我去那边。
沈绍点点头,转身朝着枫鬼去了。司马司堂也变了方向,与沈绍背道而行。
与此同时。
困在山洞里的洛毅森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稍作休息,寻思着这会儿董辉八成已经找到了公孙锦。关键是:那傻小子不会被人拦住。
从进了这个村子,一行人就觉得很古怪。可要说究竟哪里古怪,谁都拿不出个确切的说法来。而让他更加不解的是:为什么只有在朱凯家那会儿,自己才有莫名的心痛酸楚感。就那一回,就那一个地方。再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真是邪门了!
难道说:调查的方向错了?应该是与放枫鬼相反的方向?现在的自己,越走越远了?
下一秒,洛毅森了然地笑了笑。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16:30。
继续吧。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双腿,站起身继续沿着脚下的路前行。在此之前,洛毅森是估算过的。从他掉进这个山洞到现在,至少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是什么概念?山洞会有这么长吗?
假设:他没有在山洞里绕圈子,就说明山洞绝对不一般。一路走来,他每隔十分钟就会查看一下洞壁。完全可以确定是人工开凿。换言之:山洞绝对不简单。
想来,沈兼要得到应龙,必须利用身为神巫转世的自己。另一方面,沈兼必然知道一科的人几乎都来了,时间对他来说最为重要。他没那个资本拖延时间。那么,沈兼必然不会让自己走弯路。
所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是没错的。只是不知道,沈兼准备什么时候出面。
沉思之余,又走了二十几分钟。脚下的路渐渐的向下倾斜。察觉到地势有了变化的一瞬,洛毅森谨慎地打开了配qiang保险。
越走,地势越是倾斜的厉害。如果这是在地面上,估计至少向下倾斜了五六米。照这么走下去,会不会都到地下?洛毅森胡乱想着。
之前的紧张劲儿一旦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消耗殆尽,洛毅森也感觉到寒冷了。毕竟这里又潮又冷,他身上的鹅绒服多少有些抵挡不住。他一边走,一边将卷在衣领里的帽子拉出来,戴在头上,感觉暖和了很多。这时候,他差不多走了将近半个多小时。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白色虫卵越来越多,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
奇怪的是:越是靠近地下,虫卵越是发白,没了透明感。洛毅森琢磨着,这些虫卵似乎还没进入孵化阶段。他扯起里面的毛衫袖子垫了手,抓起四五个纯白色的虫卵,微微用力捏碎。
里面流出黄色的液体,他赶紧甩甩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袖子。实验证明了他的猜测,纯白色的虫卵尚未进入孵化阶段,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么,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虫卵?
手机的光亮朝更深处照去,地面上都是白色的,就像铺了一张白色的毯子。而且,大有越往里就越厚的趋势。洛毅森想到了什么,疾步朝着深处跑了起来。
沿着虫卵的厚度前行,走了大约十分钟,脚面几乎被白色虫卵覆盖。洛毅森忍着恶心,又拿起几枚虫卵。这一次很奇怪,虫卵捏不碎,硬得像石头。
这他妈的是什么原理?急喘了几口气,发现呼出来的气居然有了雾蒙蒙的感觉,估计着这里至少是零下了。会不会因为温度太低,所以虫卵无法孵化?而靠近山洞洞口温度较高,所以可以使虫卵孵化成功?
洛毅森没有那个胆子用自己的身体孵化虫卵,这玩意沾上就是□□烦,他绝对不会冒冒失失的当什么虫卵孵化器。不过,他也有了另外一个猜测。
越是往下走,虫卵越多。如果走到尽头,会不会发现这种卵的成虫?
想到这里,洛毅森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将帽子上的带子系得紧了些,进行探进。
白色虫卵厚厚地覆盖在地面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有些辛苦。于是,问题跟着来了。他再次停下来,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气喘吁吁。
体能消耗太快,才三个小时而已,他已经快走不动路。这要是走到头儿,见着沈兼,别说打架了,就是骂人都没力气。
摸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妈的,小爷不走了!
靠在洞壁上,洛毅森又困、又乏、又饿、又渴。神智也多少有些混沌,恍恍惚惚的困顿起来。
双眼合上的瞬间,整个山洞亮了起来。地面平平坦坦,不见一枚虫卵。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插着一根火把。这些火把将山洞照得犹如白昼。
洛毅森站在明亮的山洞里,怔怔地望着前路。
忽然间,有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前行。
谁?
“前行。”
下一秒,双腿自作主张地迈动起来。洛毅森这才知道紧张。脑子里的声音不是应龙,因为他听过应龙的声音。亦或说:他可以感应到应龙的思想,进而认定现在这个声音,不是应龙。
不是应龙的话,会不会是……
“南至。”
“什么?”洛毅森脱口问道,“什么是‘南至’?”
声音停顿了些许,方说:“执剑之手。”
洛毅森何等聪明,当即明白声音的主人是要他朝右边走。可,右边都是洞壁,哪里有路?
正在纳闷,忽见右边的洞壁上有一盏油灯。他前后看了看,照亮山洞的都是火把,忽然出现个油灯还挺不起眼儿的。油灯有什么机关吗?
走到油灯前,试着扭动。果然将油灯的底座掰了四十五度。打从洞壁深处传来沉闷的喀拉声,洞壁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可容人进出的入口。
刺骨的寒风猛地吹了过来,洛毅森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阿嚏!
响亮的喷嚏在山洞里产生了回响。洛毅森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小会儿。方才只做了梦?
急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17:00。
这么说,自己也没睡多一会儿。
想起方才短暂的梦,洛毅森来了精神。急急忙忙朝前跑着。他靠近了右手边的洞壁,用手机照亮,寻找梦中的油灯。
他深信,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事实证明了洛毅森的猜测。几乎跟洞壁一个颜色的油灯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孤孤零零地挂在洞壁上,险些让洛毅森错过了它。
洛毅森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谨慎地抓住了油灯。油盏瞬间化成了粉末,只有灯座还紧紧地连在洞壁上。洛毅森卯足了劲转动灯座,在他不懈的努力下,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的灯座,终于被转动。
陌生而又熟悉的喀拉声从洞壁里面传来。洛毅森立刻后退了几步,目睹洞口出现的整个过程。
“还真来了啊!”洛毅森无意识地念叨着。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有外挂,怕什么?
鼓起勇气,洛毅森举步走进了这个隐蔽的洞口。
如果将他一路走来的洞道比喻成“机动车道”,那么,此时这个小山洞,就是“步行街”了。很窄小,也很低矮。洛毅森不得不弯着腰朝前走。
走了足有十来分钟,从前面吹来了微风。
有门儿!
洛毅森兴奋起来,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了“步行街”的出口。
豁然出现在眼前的拱形山洞让洛毅森目瞪口呆。他的认知只有一个——太大了!
目测二十米高,两个足球场大。地面是一块块经过打磨的山石铺就而成。洞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石头。这些石头的罗列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可以将偌大的山洞支撑起来。
看到了新的事物,洛毅森不但不紧张,反而有些亢奋。这种亢奋随着他走进山洞,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与亲切。洛毅森也说不上为什么会感到亲切,就像一个常年离家的孩子回来了,心里暖暖的,酸酸的。
满腹感慨间,想起了很多不属于自己记忆的事物。他的目光缓缓转到另一侧——那里,应该有个石桌的。随后,目光回到了正前方,黑暗见不得真切的地方。
那里应该有个……
吾神龙君,罪者巫晋叩拜。恭请龙君示明。巫晋愿舍身为龙君子民化解灾厄。
为吾之子民?
洛毅森茫然地望着那黑暗处,不自觉地说:“非也……巫晋、想……”
何想?
想……他。巫晋想他,平安离去,不再回乡。
该死的!洛毅森恢复清醒的这一刻居然已经泪流满面。他惶急地朝着深处跑去,一步步接近了,看到了,心情莫名地沉重悲哀起来。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抬起头来时,面对的是以山为基,正正一面山壁雕刻出来的应龙之身。
“龙君……”洛毅森喃喃地低声呼唤。
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侵蚀,“应龙”已经毁了大半。饶是如此,那威武的身姿、硕大的龙身、还是彰显出神将应龙的威武与霸气。凡人与天神,近在咫尺,却远不可及。
洛毅森的双手平放到地面上,深深地弯下腰,额头触及地面。这是对龙君的敬畏,对龙君的大礼。可不知怎的,洛毅森就是抬不起头来,好像龙君压制着他,责罚着他。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神智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知道,很快就会又听到那个声音。
这一次,他看到的只有黑暗。墨一般的黑暗,看不到任何光亮。那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一声幽幽叹息,相隔数千年,回到他的耳边。
眼前忽然亮起一团光影,在光的包裹中,一对椭圆形的骨头掉在了地上。
——不祥、死局。
灭族之灾。我不能见他死于此地,我终究欠他太多。龙君,我愿为族人祭天祈福,求龙君赐我三日。
画面一转,白色长袍的男子手持法杖,与他擦肩而过。
巫晋,别去!
洛毅森在心里叫喊着——别去啊巫晋,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