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空难很快成为了各新闻媒体最热衷的事件,第二天头版头条争相大幅报道,新闻播出当天蓝田集团的股票就暴跌了15%,社会各界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赵家,赵家实际掌控者的状态将作为最关键的因素,影响着他们下一步的决定。
赵璋伤得并不算重,赵清渠替他挡下了大部分伤害。除了几处骨裂和小面积烧伤以外,最严重的伤势大概算是某节脊椎压缩性骨折,并没有造成十分严重的后遗症。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可是赵清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双腿粉碎性骨折,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最严重的是大量失血导致他短暂休克,虽然救回来了,但却因为脑缺氧而陷入深度昏迷。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谁也给不出保证。
赵璋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由出事地点临近的当地医院转移到了省会——也就是赵宅所在市的医院。
他醒后没多久,几个人匆匆的走进病房,孙江、廉景、唐凌天和罗执聚集在他床前,神色严峻,脸色十分不好。
听着孙江的叙述,赵璋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手脚冰冷,所有受伤的地方都开始疼痛。
一掀被子,他挣扎着就要下床,被唐凌天死死拦住。
“放开我。”赵璋的声音隐隐颤抖:“让我见见小叔。”
唐凌天劝不住,只好找来推床,让赵璋躺在上面,一行人推着他浩浩荡荡的朝着电梯走去。
透过ICU的玻璃,赵璋看到了浑身插满各种管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赵清渠。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叔,穿着条纹状的病服,苍白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赵璋紧紧闭上眼,逼回眼眶里酸涩的泪水。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赵清渠是不怎么看得起他的,最起码并未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他以为赵清渠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一时兴趣使然,觉得新鲜,对方又不配合,便越发的怎么也想弄到手,执著的跟真的似地。
就像曾经的董家辉那样。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清渠竟然为他做到了这样的地步,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为一个人付出生命,而赵清渠做到了。
这样的结果让他百味陈杂,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和赵清渠相处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回放,最终画面停留在赵清渠说出最后一句话的那刻。
赵家本来就是你的,一直都是。
赵璋闭上双眼,喉咙中发出痛苦而悲伤的呜咽,他在推床上逐渐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却没能流出一滴眼泪。
赵璋的状态把周围的人吓着了,急急忙忙将他推回病房,唐凌天赶紧把医师叫来,又折腾了一番,好几个小时后才安静下来。
赵璋一脸疲色,并不怎么说话,众人知道他需要休养,便纷纷起身告辞。
孙江和廉景走的最快,赵清渠出事对帮派的影响首当其冲,他们俩作为赵清渠最得力的手下和心腹,这个时候必须挑起整个担子,应付危机事态。
唐凌天倒是很想留下来,他经历过丧弟之痛,自然明白那种整个人都仿佛被撕成两半的痛苦,更何况赵璋和赵清渠的关系很有几分为妙,出了事便更加难以承受。赵璋的脸色实在太差,他很担心赵清渠还没好转,赵璋又跟着衰弱下去,他欲言又止的站在床边,看着赵璋强撑着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痛得厉害。
“阿辰……”
“唐凌天,我没事。”赵璋疲惫的摆摆手:“你也忙,回去吧。”
“没事,我可以陪着你……”
“回去吧。”
见赵璋始终坚持,唐凌天嘱咐赵璋有什么事就和他联系,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病房里顿时只剩下罗执和赵璋。
这位蓝田集团的老牌助理一直站在病房的角落,十分没有存在感,直到众人走光,他才缓步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文件袋。
“这是赵总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我觉得现在该转交给你了。”
赵璋打开文件袋,掏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纸张看了看,一愣之后,握着纸张的手开始剧烈颤抖,他的喉咙发出含混的呜咽,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一滴一滴落在了纸上。
罗执轻声叹息,又掏出一串钥匙。
“赵总得知拆迁的事儿后让我连夜赶到那里,屋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搬到赵总以个人名义买下的公寓里,有些大件实在来不及搬,就没拿。”
赵璋一手接过钥匙,另一只手翻到文件最后一份时,他愣住了。
“这是……”
他反复的看了看文件最底部的签名,竟然是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去世多年的爷爷。
这赫然是一份存放了多年的遗嘱!
遗嘱的纸张微微泛黄,经过多次折叠,赵璋将里面的内容细细读完,猛地合上,靠着床头发出一串大笑,那声音听起来却像在哭一般。
原来爷爷早就将遗嘱写好,赵家所有的产业本来都应该由父亲继承,李落芳只能得到一份现金存款,除了存款,她连公司百分之一的股权都得不到!
可是为什么在他印象中,父母尚健在的时候,李落芳所继承的东西,却比这份遗嘱多了那样多?
听说爷爷死后遗产分配时,一切财产完全按照法律分配,这份遗嘱根本没出现过!
“这份文件是从哪儿来的?”赵璋眼睛通红,心中激荡不已。
罗执扫了一眼那份文件,露出一抹了然:“那个是赵总后来放进去的,是从你房子里找出来的,我说的是拆迁的那个。那天我陪赵总守着看他们换你家大门,换完后我帮赵总把你家屋子全部打扫了一遍,这东西放在你家电视柜后墙的暗格里。”
赵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从未听过自家居然还有什么暗格,这么听来,这东西也只是赵清渠偶然发现,那之前又再谁手里?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赵璋的脸色不禁变了。
见赵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罗执等了许久,轻声开口。
“赵总曾经说过想尽早把集团交给你,现在特殊时期,恐怕交接要尽快了。”
当众人沉浸在空难事件尚未回过神,李媛丽小姐忙着在媒体面前抹泪的时候,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横空出世。赵清渠的侄子,赵璋,那个几乎被众人忽视的年轻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了蓝田集团的董事交接,正式成为偌大集团新的掌权人。
初登高位,便有媒体曝出这位默默无闻的前“太子爷”手握集团过半的股份,其中很大的一部分,竟然来自尚处于昏迷状态的赵清渠。
李家迅速对此做出反应,质疑赵璋持有股份的合法性,李落芳更是以集团股份持有人之一的身份向媒体表明有可能采取法律手段;紧接着又曝出赵清渠的未婚妻李媛丽小姐已怀孕好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正是赵清渠的亲子。一时间,关于豪门财产纠纷的报道铺天盖地,赵家好几代人的往事被媒体挖出来,闹得沸沸扬扬。
而在一片的混乱之中,赵璋仅仅在镜头前出现了两次,一次发表了简短的就职声明。另一次则是在法院门前一闪而入,连正面都没露一个。
李落芳声势浩大的将赵璋告上法庭,判决结果却承认了赵璋持有股份的合法性,裁决出来的那一天,无数媒体捕捉到从法院里走出来的李老太太的表情,黑如锅底。
类似的手段一个接一个,到了最后,连一向脾气好的罗执都有些恼火。很多事情董事长不会事必躬亲,这类公关处理基本都交给他打理,这段时间他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分心去处理这些杂事,整个人忙的几乎要爆炸。
好在赵璋这边已经逐步走入正轨,处理起事情来也越来越似模似样,就像赵清渠曾经说过的那样,他这个侄子,潜力和能力是有的,但就是需要逼一把。
这一回,赵璋算是被逼到了绝路,不是崛起,就是灭亡。
所以,他崛起了。
赵家这一次的大波动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有不少想趁乱捞一把或者浑水摸鱼的都跃跃欲试,毕竟新的继任者太年轻,也没什么名气,看起来十分好下手。
可是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
新的继任者虽然手段有些青涩稚嫩,但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好处没捞着,反而吃了几个暗亏,几次下来,也都老实了。
赵璋对事务的处理比不上赵清渠老练狠辣,但却也中规中矩,很少有漏洞可钻,加上他还那样的年轻,已经十分难得。
罗执对此相当欣慰,他以为自己得像奶妈一样扶着他走好一阵子,没想到对方却那样快的站了起来。
只有吃了苦,才能真正的成长。
罗执走入病房时,看到赵璋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头浏览一份文件。他消瘦的脸颊有些苍白,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眼圈,专注的神情中留露出几分疲惫。
这一阵子他的确太辛苦了,年轻人恢复力强,他却累成这样。
罗执微微叹气,敲了敲门,赵璋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向他。
“罗助?”
“赵总,我只是来看看。”
罗执有些感慨,虽然称呼一样,但眼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嗯。”
赵璋点点头,又埋入文件中。
罗执有些好奇。
“赵总,您这是看的什么?”
“很有趣的东西。”赵璋露出一抹笑容,眼神却有些冷,他抬手挥了挥手中的文件:“失事飞机调查报告,等这么久总算出来了。”
他垂下眸:“差点又死一次,有些事我总不能一直不明不白。”
罗执打了个寒战,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赵璋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了起来:“罗助,你知道报告里是怎么分析的么?”
见对方不说话,他继续道:“竟然是检修的疏漏导致安定面控制系统失效,报告居然把一切责任推到了检修员身上,是不是很有趣?”
“……”
“哦,忘了告诉你,那个检修员被拘留的第二天就吊死在看守所,据说是畏罪自杀。”
赵璋依然在笑,却笑得寒气森森,他手中的文件被捏成一束,扔在桌上。
“方法真是简单粗暴。”
罗执觉得自己此刻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事办多了,人也成熟了,现在的赵璋发起怒来很有几分赵清渠的风采,那眼睛一扫,震摄的下面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赵清渠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膛微微起伏,他早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现在的医学手段也没有办法把他从深度昏迷里唤醒,只能每天保守治疗,期待着某天奇迹发生他能自己清醒。
赵璋始终坚信赵清渠能够醒来,即使周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默认放弃。
他站起身走到病床前,掀开被子,开始每日一次的活动赵清渠身上的肌肉,以防长久静卧导致萎缩。
这件事本来可以交给护工去做,但赵璋却全盘接过,他欠赵清渠的是一条命,这点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能让自己心底稍稍安宁一些。
罗执默默上前,协助赵璋,二人沉默的按揉半晌,脚步声在走廊响起,一个女人夹杂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
赵璋看到来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直起身,冷声开口。
“李小姐,有何贵干?”
作者有话要说:不逼不成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