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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雀
连翘一大早抱个铜盆要伺候果芸洗漱,却发现果芸晕倒在屋中的正厅里,倒下的姿势很优美,却太过脆弱,一看便知道是不堪一击后磨折至此。身边的豆芽菜悲哀地守在主人身边不动,盘着一个刺猬状,尾巴时不时去蹭果芸的脸。
“姑娘!”连翘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远比她想的麻烦。“巫女大人晕倒了!巫女大人!”
“别,别说!”果芸被连翘失手防盗在一边的铜盆声弄醒,她拉住连翘的胳膊,一个劲地摇晃,不让连翘去:“听着!这事,不能让,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别,别声张!”
果芸拖着沉重的身体还要挣扎,她差不多已经被昨夜那可怕的一幕折腾的疯了,连翘为难着将她扶起:“可是,可是……”
“先扶我回去洗漱,把我去橙暖阁讲经的衣服准备了。”今天还要给果家的孩子上早课,现在已经要迟到了。连翘不知道果芸到底遭遇了什么,但看样子是遇见鬼了。她不但要把讲经的衣服准备出来,还要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果芸化妆,以遮住疲惫的脸。
“实在不行,告假也好!也别这么硬撑着!”
“要是常大夫他们过来找我,就说我去橙暖阁了,也别跟他们说!”果芸的口气十分坚定,她青砖色的脸那里还有半点水仙的范儿?连翘看果芸这般严厉的吩咐,便只能答应。
果芸跌跌撞撞地去了橙暖阁,她也不知讲了些什么,反正看着台底下一片大西瓜似的人头,和她脸色一样的灰。回来后,果芸便躺在睡了,也不让任何人打扰。过了这金秋的尾巴,还有个百忙的节日,果芸要养精蓄锐,在不给他们几个添麻烦的同时,把自己这节日庆典搞定。
秋日祭奠又称卡雀哇,是清玉百姓回顾前三个美好季节,并且感谢在这三个季节里给予自己帮助过的人,以欣欣然的态度迎接冬日的严酷。大家都要抓住秋天的尾巴,在这个被称为卡雀哇的节日里,载歌载舞,举办街头庙会和各种卖艺方式。还要祭祀山神,奉上贡品。果芸数了数,离自己登基的日子不远了,她要赶快抓住机会给玲珑山的武罗女神上贡品,还要去耀眼之湖祭奠湖神,好平息这里偶尔会出现的妖怪。
如果没有借此机会朝拜,那么一旦出了事,她就要像古代帝王一般,下罪己诏,还要示众道歉。
熙亭那边也没闲着,按规矩,要不是老太太自己身体不行了,她这老巫女也要参与这些与民同庆的活动。常乐本想去看一眼果芸,她住了刚好第十一天,却又被白芷召回熙亭给老太太看。
常乐为老太太号脉,发现不好,便和白芷外面说话:“老太太血压不好,这和她心脏有关系,血液不流通,就易发高血压。回头把龙眼肉,丹参,枣仁,大米适量就好老太太应该补心脾,养血活血,一味丹参能敌四物汤。这是最好不过了。”
“我知道了,只是,老太太也是过100的人了,这也正常。”白芷担忧着,常乐见她脸色也不好,就问:“白姑娘脸色也不好,是怎么了?”
“哦,我没什么的。我自己能给自己看,只是有些累了。”
“哦,那请注意休息!”两个人寒暄一阵,白芷便亲自送常乐出去。她这阵子是不好,身体素质下降,还经常打喷嚏嗓子疼。最近,白芷老是被很多事困扰,她担心老太太就这么去了,也许某天清晨,自己见她躺在摇椅上发呆,然后想给她盖被子,却突然发现,老太太已经去了。这样无声无息的走,还算完美,就怕还有其他闪失,半路杀出来,白家历代服侍的英明也就毁了。
老太太也看出来了,最近白芷帮着果芸搞秋日祭奠的事忙得有些疲惫,她的心事老太太清楚,便哼哼着要和白芷说说心里话,打发了旁人,唤来白芷。
像是祖孙俩在一起,可惜白芷是个讲分寸的,她太了解等级制度四个字怎么写,是不会干那蹬鼻子上脸之事。永远和老太太保持着一定分寸的主仆距离。
“这些天难为你,芸丫头不怎么懂,还得你扶植。”
“您说哪的话,这都是应该的。”
“我看,你气色不好啊。”
“我是怎么睡好,中午眯一觉就没事了。”
“我知道,你是——想你哥哥了。”
想哥哥。对,白芷在6年前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单是果芸。白芷这么步步谨慎,恪守规则的人也有不能言说的烦恼秘密。那回忆,对她是百分百不公的。她虽不说,但只是压抑,尽到做仆人的义务,可她心里有本帐,不得不打响了自己那最后一点保卫战。
“他是为果家死的,生是果家的人,死是果家的鬼。”
“你哥哥的生日就要到了,要是活到现正,也该28了。和洛滨一般大……”
白芷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在她那昙花般的脸上,仿佛连昙花一现的微波都捕捉不起。她怎么这么理智?怎么这么刻板?还是说,她压根没有感情?
都不是!她只是,只是怕那段回忆。她天天想,夜夜想她的孪生兄弟,她最爱的人不可能是自己的主子,是她的哥哥!
护主和爱,必须分开。尤其是他们这样的护卫出身。
“老太太,茶也凉了,我去给您换了。”白芷不想多谈,便以这样的方式打断,她心里实在是受不了老太太这样虚伪的言谈。“若心里真有我哥哥,早不说这话!早该活在愧疚里!”
不用说,这又是一个冤死的。
秋日庆典拉开帷幕,龙蟠村的那些老字号出动了,楚秦他们学校也搞着活动,因为他荣升了教学主任,作为清玉教史上最年轻的教学主人,光荣山岗,并未颁发了50元金钻广场的优惠券。
楚秦攥着钱花不出去,即便是他爸爸给他挣了美子,他还是勒紧裤腰带不撒手。梅老师给他的自行车,他都不敢骑,后来在梅老师再三的说服下,好歹骑了。于是乎,普天同庆的庆祝景象又在清玉教这儿发扬光大,学校连同整个木槿长街、凌霄小巷,都成了不眠之夜。
今日且说白芷。
她全然把自己投入到了悲凉的境地,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她现在快到了而立之年,人大心大,更何况,以她哥哥的性命为筹码,让他们兄妹天各一方,本就不对。老太太心里的愧疚,多少存在。
“哥,这次就当你出远门了吧……”6年了,白芷每到哥哥白术生日的时候,都会给他上香、烧纸。自己用白布、银杏叶子做了祭奠的侍神,有白术爱吃的食物,有他最爱的典籍、还有他收藏过的一些宝贝。哪怕是他用过的一条帕子,白芷也做成侍神为他烧了。
耀眼之湖边上,白芷烧起的火光与木槿长街那头的自由奔放形成了鲜明对比,没有人在这天比她更难受。他们都不让提及6年前的事,而白术恰好在6年前为果家而死。为了避免果芸勾起回忆,老太太下令不许其他仆人在公众面前吊念白术,果芸也就无从知道白术这号人物。
“这么做虽然无力苍白,但好歹我尽心了。哥,你后悔吗?后悔当初没有听我的话吗?要是你听我的,咱们服侍老太太一场,也算好聚好散,可事到如今,再没有好散二字!”白芷很清楚,放在她眼前的路,终于可以自己选择,她熬着这些年,只盼着熬到自由那天。她再也不做果家的家生奴才。哥哥的死,让她更加看透人性,不用人朝后的本质就是这么赫然印刻在他们的脸上,表现的如此明显,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白芷为哥哥烧着纸钱,自己没有掉泪,那边人声鼎沸,即便大哭也无人知晓。秋风徐徐,送着伊人般的秋水情种。灌溉进白芷的眼眸中,使她昙花般的气质更加突出。
岸边,传来琴声。白芷虽是家生奴才,但身为老太太身边人物,也和姑娘们一样,上课学才艺。对琴还是懂的。见水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可见并非游船上传来,又细细听来,声音变大了。
“银甲弹冰五十弦,海门风急雁行偏。故人情怨知多少,杨子江头月满船。”有歌词配唱,白芷闻听先是一惊,后有些慨叹。想这时候还有人和她一样,对琴诉说衷肠,不要那外头的灯红酒绿,只一心静下来赏美。
“这歌声,倒唱进我心坎里了。”白芷见不远处,有个土坡,坡上有棵太岁树,此树只有在秋天的始终才会出现,那太岁树象征着万物条达生发的“木”属性。这次,恐怕也就只有今日一回,到了明日,秋季已过,也看不见了。
似乎刚才并没有出现这土坡和太岁数,也没有正在弹奏瑶琴的美少年。白芷看着他,又低头做自己的事。那美少年穿戴的不属于清玉教,一看便是外头的。他身边跟着个小厮,正在往周围土坡里用喷壶浇水,就见许多瑶草生发,似的周围的幽静又多了几分。
白芷站起来看他,他也看白芷。白芷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哥哥,要是活着该多好,也该娶妻生子,自己也该做姑姑了。
白芷烧着侍神,感到那少年走过来问自己,听他那声音真好似5月天,再见月光下他那修长身躯,倒是有种洛滨少爷的品格。白芷却不大想理会,只见他怀里抱着的瑶琴很好,是个上佳的,想起那诗歌里云:“明镜尘匣中,瑶琴生网罗。”又见他一介书生气,身上没有半点世间须眉浊物的晦气所在,不禁抬头一打量——果真是个美男。白芷没有心思看他美不美,继续一声不吭,烧着东西。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在给我去世的哥哥烧些东西。”
“你烧得是什么?”
“夙草——做箭杆用的。”白术生前也用弓箭,他是老太太身边的护卫,老太太平日最器重的人。
“姑娘,我帮你吧!”少年并不觉得白芷是在冷待他,他蹲下来,把琴交给旁边的小厮,和白芷一起烧。“我有时,也想念去世的亲人,经常会想念把我带大的秋妈妈……”他一点也不见外,吩咐服侍自己的小厮到一边等待。白芷看出,那小厮是一只□□修炼的,大眼睛弩着,看起来有些搞怪,那家伙等的时候,时不时伸出舌头,一道烟似的卷成个烟卷,朝着天上的小飞虫就去了。
“你那瑶琴是个好东西,可别弄坏了。”白芷没有提头看他,她能嗅到,眼前这个男孩是个半妖!刚才他所在的土坡和太岁树都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妖精。这男孩定是个修炼上百年的半妖,要不然也不会拖得起千年树精陪着他一起来,只是不清楚他父母哪一方是什么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