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虎虎生威
花宛如看着眼前这一切,就算再迟钝,也终于明白,柳随风出了问题。
捂着头挣扎了片刻,柳随风晕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了铺满草的地上。
花宛如走到柳随风的身边,想想在荷潭中被柳随风捏过的肩膀,脸上闪过一抹羞红,俯下身子,抱起了柳随风。然而当转过身子,看向了水潭时,不由得眼神闪过一丝冷冽,又把柳随风给放下了。
花宛如静立潭边,耳边传来了戏谑声。
“还花王九小姐呢,不还是被这个男人看光光?”
“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她并没有杀了他,不会是喜欢上了吧?”
“喜欢?怎么可能!”
……
花宛如这才发现,水潭中的那些鱼儿虾儿蟹儿,正在窃窃私语。
原来,当她与柳随风交锋时,竟忽略这些喋喋不休的八卦者们。
花宛如怒了,然后便疯狂地笑了,飞到了水潭边,盘膝坐下,再次吐出了牡丹内丹。
牡丹内丹迎风便涨,吸纳着周围的妖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笼罩住了整个荷潭。妖气从牡丹内丹中缓缓下沉,沉入到了水潭中,虐杀着潭中的所有生灵,一个活口都不留。
那些刚刚还在八卦的鱼儿虾儿蟹儿,此刻都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不过还是没逃脱被灭的命运。肉体破裂,鲜血从它们的身体中流出,还来不及把湖面染成殷红,便被浩瀚的妖气给吸纳,本来就不大的水潭,不一会儿就生灵灭绝。
收了牡丹内丹,花宛如站起了身子,走到柳随风身边,重新抱起柳随风,朝着天空飞去。
再次醒来时,柳随风发现,他已经躺在了石床上。望着雕刻着不知名妖物的天花板,柳随风忽然感觉好熟悉,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经过了一番记忆风暴,柳随风的记忆仿佛更加混乱不堪了。
风无涯端着一碗雕奶走了进来,轻轻地把雕奶放在石桌上,来到了柳随风的床边,关切地问道:“随风,你没事吧?”
柳随风茫然地看着风无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感觉眼前的老人很亲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风无涯看着柳随风迷惘的眼神,心底不由得一疼,他感到有人碰触到了周边禁制,出去后发现柳随风并带了回来。但是,他所带回来的柳随风,却已经不认得他了。即便如此,他心底还是庆幸的,毕竟柳随风找回来了。
自从回来后,柳随风已经昏迷了三日三夜,风无涯也忙忙碌碌了三日三夜,不知道翻破了多少卷轴,但终究没有敢下手医治。他早就检查过了柳随风的身子,知道柳随风是记忆出现了问题,也就只剩下了等待。
要知道,破坏容易修复难,五号眨眼间完成的破坏,却让风无涯望而却步。
毕竟,记忆是人最为脆弱的存在,如果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永远回复不了。
柳随风并非不认得风无涯,只是感觉这位老人很亲切,面容也很是熟悉,只是不知道他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但是,柳随风并不排斥风无涯,因为,他潜意识认为,风无涯并不会对他不利。
柳随风走到是桌前,端起雕奶将其喝完,并没有去回话。
任由太阳慢慢西斜,柳随风静静等待着,等风无涯离去。
风无涯好像懂得了,悄然转过身,带走了装雕奶的空碗。
天一院前的柳森,已经跪了不知多少天,自从那天他抵达这里,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就那样静静地跪着。风吹着他,雨打着他,四季的轮换缠绕着他,胡须已经长到了胸口。皮肤皲裂,好像耐冬的树皮。
天一院中的人,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因为自从他来到的那刻起,柳问天便命众弟子如此。
这一个夜晚,天一院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柳问天出了天一院,来到了柳森面前。
看着柳森执着的跪姿,柳问天不由得有些迷惑不解,双眼中氤氲出了一抹雾气:“森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柳森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柳问天一眼。
柳问天站着,柳森跪着,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柳森终于开了口:“义父,我求求你了。”
嗓音极为嘶哑,若晚归的乌鸦的惊啼,让柳问天坚硬如铁的心,柔软起来。柳森也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极受柳问天喜爱,但是自从脱离天一院,他便清楚,此生再也难以得到柳问天的帮助。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时他还在奔跑,向着天一院奔跑。
在一片人迹不至的山林中,他穿着漏脚趾的鞋,带着散乱不堪的头巾,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仿佛一个野人般向着天一院狂奔。他想要回到天一院,亲口问问柳问天,是不是他夺走了风铃。
一头一丈高的妖狼,突然出现在了他前进的路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就是柳森?”
柳森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妖狼,与之无冤无仇,他不知道妖狼为何挡住了他去路。
“我是柳森。”
不等柳森继续说什么,妖狼突然扔来了一个卷轴,柳森顺势接过。
当柳森正在解开卷轴观看时,妖狼身形一闪,便朝山林狂蹿而去。
看了卷轴之后,柳森只觉得目眦欲裂,卷轴来自风无忌,把风铃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他。当得知风铃是被稳婆祸害死的后,不知为何,柳森竟有些欣慰,毕竟柳问天并没有插手。
自此以后,他向天一院狂奔的目的,由兴师问罪,到求丹问药。
身为柳问天的义子,柳森当然知道,它该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
他跪了不知多久,山上的树木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可始终没等到柳问天的接见。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后悔,当年他舍弃天一院安逸的生活,与风铃在秘隐村落隐居,过着清苦的生活。
所以,他也并没有对柳问天感到愤恨,即便柳问天对他置若罔闻。
他儿时的小伙伴,有不少已在天一院中身居要职,之所以没有帮他斡旋,恐怕也是柳问天做的手脚。这些柳森都知道,但却认为自己罪有应得,因为若不是自己背离天一院在先,柳问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柳问天低头看了看柳森,无奈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柳森看了一眼,声音依旧嘶哑:“若是受伤的是义母,你也一定会这样做吧。”
听到柳森提及妻子,柳问天的眼神淌着一抹温柔,随即又被一抹哀伤所取代,沉吟片刻后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一把。不过,你要记得,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可别怪我铁石心肠。”
听到柳问天这么说,柳森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柳问天大袖一拂,柳森便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空间中,周身的阳气彻底消失,反而被一股诡异的气息所包裹。等到他定下神来观看,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华丽的宫殿中。
风无忌看着到来的柳问天与柳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柳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既然你能来,是不是决定答应我的请求了?”
听到风无忌这么说,柳问天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下。
风无忌看到柳问天对自己冷言冷语,并没有因此生气,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求人在先。
作为他的死对头,柳问天能来就已经够给他面子了,风无忌并不是不知好歹的那种人。
柳问天知道,自己没必要与风无忌多费口舌,于是便直接道出了来的意图:“九天还魂丹,我可以给你炼制,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当然可以,别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条件,只要是我风无忌能做到的,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风无忌看柳问天松了口,便大口许诺了起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知道,柳问天并非是漫天要价之人。
看到风无忌这么快答应,柳问天也是不由一惊,没想到其对风铃如此看重。
柳问天的手朝着虚空中一抓,一个玉瓶便出现在了手中,风无忌看到这些,眼神之中冒出了火热。
看到这些,柳问天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然后直接把玉瓶扔给了风无忌。
风无忌赶紧接过玉瓶,感受着玉瓶中澎湃着的生命力,不由得大喜不已。
不过,虽然得到了九天还魂丹,但是风无忌并没有失去镇定,反而更为疑惑:“说吧,到底你要提什么条件?”
风无忌的心中,说不担心是假的,因为柳问天这么爽快,所以他也不能拖沓。他现在只希望,柳问天的条件,不要那么难以达到,否则的话,一面是放弃九天还魂丹,一边是答应条件,恐怕会落得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虽然风无忌没说什么,柳问天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担心:“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风无忌开了口。
“我的条件是,等到九天还魂丹救活风铃后,你能让柳森跟她在一起。相信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做到吧。九天还魂丹,我既然已经拿出,就不会再收回,但是到底要不要履行我的条件,就看你的了。”
说完这些,柳问天看了一眼柳森,身子逐渐在妖界淡去。
星光从天空中洒下,透过木窗散落在柳随风的身上,柳随风在昏暗的房间中,有些茫然无措。他只想静静地呆着,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想,享受着安宁,任它记忆在脑海中混乱躁动。
月亮也渐渐爬上天空,散发着银辉。月光与星光交相辉映,在柳随风的视线中,彼此交融又彼此分离。一时之间,柳随风好像是被这绮丽之景触动了,于是就下了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伸展身子,长久不活动的柳随风,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夜半之时,柳随风静立星月之下,恍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柳随风看着四散的星光与月光,心中有些感触,他隐约间觉得,这些星月之光,好像能透过他的衣物,渗进他的皮肤似的。柳随风抬头望了望天,看到了漫天的星子与月亮,眉头舒展开来。
有了这种感触,柳随风开始活动起身子来,不停地动来动去,变幻着身姿,尝试着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刚开始时,他的动作还杂乱不堪,毫无规律可言,但过了片刻后,他就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怪,但别有一般风韵,变得行云流水起来。
柳随风时而奔腾,时而俯卧,时而侧翻,时而仰躺,看似毫无规律,实则虎虎生风。
风无涯一直都在关注着柳随风,当柳随风前脚踏出房间,他就后脚跟了上来,看到柳随风的行为,他不由得心生疑窦。在现在的柳随风身上,风无涯分明看到了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
柳随风目光炯炯,摇头摆尾,一会儿扑按,又一会儿转斗,表现出威猛神态,刚劲有力,刚中有柔,刚柔并济。脚步威武,势要出洞,欲要发威,扑按转腾,似与凶兽搏击,隐然间不可一世。
风无涯心中一动,正要观察仔细,却发现,天空中散落的星月之光,竟朝着柳随风笼罩。
一丝一点的星光与月光,在柳随风动作的牵引下,逐渐进入到了他的体内,不断地由散漫朝着他凝聚。不一会儿,柳随风便被笼罩在漫天星辉与月辉之中,在星月之光的衬托下,柳随风的脸上呈现出一抹神圣的光泽。
柳随风不知道,风无涯看到这些,有多么激动。
风无涯悄悄地站着,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天明,当日升月落、天边的红霞升起,柳随风走回了房间,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双眼眠去。风无涯全程观看了柳随风,暗暗记下柳随风的动作,留作进一步研究。
闭上眼睛以后,柳随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遥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