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是绝对折磨人的事,不但让一对新人筋疲力尽,连着整个韩国公府的人都累得慌,好不容易午宴结束,圣上亲自祝贺了和煦长公主后,姑息宾客们拘束,带着贤妃娘娘早早回宫了。
高门女眷们在花园中看戏聊天,赏花问景。韩暮华这时候才得到了一刻闲工夫。流霜阁里的客房基本都被安排满了,贵女们玩的累,由着自家的丫鬟服侍着休息去了。
韩暮华从流霜阁里出来,刺眼的阳光照下来,一时有些适应不了,眼睛眯了眯,远离身后嘈杂的环境,她长长舒了口气。
瑞雪扶着她,瞧见她满脸的倦色,心疼道:“五小姐,要不要回去小憩一会儿。”
流霜阁与锦墨居都在东跨院,但是这边这么多贵女她也丢不下来,一会儿要是哪个小丫鬟照顾不周,她还要过来调解,这来回跑的还不如不回去休息了。
“不用,陪我去荷塘边走走吧,顺便在那里坐下歇歇。”
流霜阁不远处有一处荷塘,四月芳菲,荷塘里荷叶田田,一袭袭凉风吹过来,泛起一层层绿波,让人看了身心舒畅,乏意尽去。
瑞雪派了小丫鬟先去瞧了瞧,看看荷塘边上那处小亭有没有人,韩暮华是过去休息的,要是那边早有人占了,去了也没了意义,还要平白陪人聊天找累。
小丫鬟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高兴的禀报说小亭安静无人。
韩暮华这才缓步朝着荷塘而去,碧波荡漾,风中带着荷叶的清新,韩暮华深深吸了口气,通体舒畅,紧拧的眉间也舒展开了不少。
韩暮华倚着小亭边的游廊坐下,靠着亭柱,清亮的杏眸慢慢闭上,显然是累极了。瑞雪立在一边焦急提醒:“五小姐,可不能在这里睡,凉风扑面,很容易着凉。”
“我不睡,就闭着眼歇会儿。”韩暮华低低的声音透着股慵懒。
瑞雪无法,她伺候韩暮华多年,了解她的脾气,嘴上这么说,这靠着靠着肯定就睡着了,然后生了病,还是小姐自己遭罪。
“五小姐,您中午就想着照顾别人了,也没吃什么,您在这里歇着,奴婢给您泡壶茶、拿些好吃的点心来。”瑞雪得给韩暮华找些事做,这样她才不会去睡觉。
韩暮华含糊地应了一声,瑞雪临走前,特别吩咐小丫鬟绣儿要照看好韩暮华,不能让她睡着,绣儿连连点头不敢怠慢。绣儿是瑞雪在锦墨居带的小丫鬟,虽然老实,但是做事踏实,瑞雪对她挺信任,也就放心离开了。
绣儿很尽忠职守,隔一会儿就在韩暮华的身边轻轻唤她,陪着说几句话,不让她睡过去。
李濂坐在东北角的角楼上,韩国公府东跨院景象尽收眼底。他面前只有一壶茶,两样精致的点心,乘风而坐,在高廊上,风鼓起他的衣袍,让人远远一观,有如临凡仙君。
角楼与流霜阁仅隔了一个小花园,离荷塘最近,荷塘边的小亭几乎就在眼前。
茶盏中的茶水已经半凉,但是自家少爷不说,小厮也不敢轻易拿去换。李濂端起茶盏,嗅着荷风,微抿了一口,眼中是那个半睡半醒的少女,忽然另外一个人撞进了他的视线里。李濂嘴角扬起,深邃的五官带出一抹邪魅,小厮偷偷瞟了一眼,却见他满脸都是看好戏的表情,小厮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瑞雪还未归来,绣儿担心地望着韩暮华,她本来声音就温言细语的,对着小姐又不敢大喊大叫,起初,韩暮华还应她两句,后来就没声儿了,小姐要是睡着受了凉,回去挨罚的肯定是她。绣儿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挣扎,想着要不要叫醒韩暮华。
回廊那边突然有个丫鬟在朝着她招手,绣儿仔细一看,那丫鬟沙绿色褙子配上娇绿缎裙,穿金戴银,模样娇俏,不像是普通丫鬟。又想着今日府上贵客众多,怕是哪家小姐的贴身大丫鬟,绣儿不敢怠慢,回头看了韩暮华一眼,见距离不远,纵使过去也能瞧见自家小姐的情况,才快步而去。
这丫鬟抿着嘴一笑,一排整齐的小米牙,很能给人好感,她拉着绣儿的手亲昵道:“那边是韩国公府的五小姐吧。”
绣儿不放心的回头看看,见韩暮华还靠在小亭的廊上这才回话:“正是,敢问姐姐有什么事情?”
那丫鬟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的越发娇甜:“我是镇南大将军府七小姐身边的丫鬟,我家小姐刚刚从这里过瞧见五小姐在小亭里休息,担心五小姐着凉,让我送一件披风过来。”
绣儿听到如此脸上有了笑颜,沈思与韩暮华是闺蜜,两人的感情果然很好:“那麻烦姐姐了,婢子替小姐谢谢沈七小姐。”
可是那丫鬟转眼就愁眉了,“都是我不好,刚刚也就带了一件披风出来,给自家小姐了,这会子还要麻烦妹妹跟我去取,就在流霜阁里,片刻就回,我让子霜帮你看着,不会出事的。”
子霜指的是旁边的一个小丫鬟,低着头一副胆小恭敬的样子。绣儿心思单纯,想到有人帮忙照看韩暮华,自己又只是去片刻,定不会出什么意外。便点头答应下来,叮嘱了子霜几句,疾步去取披风了。
流霜阁二楼的阁楼里,传出一声让人彻骨寒冷的阴笑。
等到绣儿从流霜阁里出来,恰好碰到回来的沈思,沈思去过锦墨居多次,绣儿自是认得,朝着她行礼道谢:“婢子替五小姐多谢沈七小姐关心!”
沈思这才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记忆好,一眼就认出这是韩暮华院里的丫鬟,可是她方才被母亲叫去了懿祥阁才回来,连韩暮华面都没见着,何来的关心,她顿时脸色一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沈思还和颜悦色,后一刻就勃然大怒,绣儿被吓了半死,连忙回头找带着她取披风的丫鬟,可是身后哪里还有人影,再单纯也明白这事情里有诈。她脸色惶恐,差点就要哭出声。
“冷静,快说是怎么回事?”沈思一眼瞧出事情有异,但不是冲动的时候,必须先了解情况才行,绣儿情绪被沈思三言两句稳定下来,说了经过,沈思整个脸都黑了,朝着绣儿大怒一声:“蠢货!”带着丫鬟们就朝着荷塘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