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华弹奏的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阳春白雪,而是现代经过很多人改编过后的阳春白雪,已经是去了糟粕留下精华了,自然与原来的古曲有许多的不同之处,没改编前的古曲韩暮华是不记得,但是改编后的她却是不能再熟悉。虽然她在琴技上还没有炉火纯青,手法也略有生涩,可是改编后曲子的惊艳掩盖了她这些不足。曲子的改变直接导致将军府七小姐跟不上节奏,愤愤然放弃。
韩暮欣一脸不甘地看着韩暮华,还没掩去眼里的讶异,她不敢置信,她一早就打听了,韩暮华根本就没有学过这首曲子,她才会说那番话,本要看到她失意丢脸的样子,现在反而让她大放异彩。韩暮欣咬着唇,不快地甩了甩手中的绣帕。
矮墙那边的贵公子们也纷纷打听韩暮华的身份。
韩暮华起身,又团团行了一礼:“暮华献丑了,还请各位姐妹莫要怪罪。”
转而又对着将军府的七小姐温柔的道:“七小姐箫音柔和典雅,转承有度,暮华实在是佩服。刚刚那曲阳春白雪实不是古曲,乃是祖父从关外带回来的改版,说出来不怕姐妹们笑话,原来的曲子我是记不住了,临时起意才这般弹奏。七小姐不若给我们独奏箫曲如何,姐妹们肯定爱听。”
本来七小姐因为韩暮华突然改曲的愤慨都被她这番话化解,韩暮华话语中透着率真和真诚,也道出了实意,七小姐掉了的面子被挽回,也就不愿意再为难她。
这里都是盛京望族的小姐少爷,真的又有几人不会分辨赏曲,韩暮华所弹的曲子是不是阳春白雪仔细一听就能分晓,可虽然是改编的,但毕竟基调本质没有变,大将军府的七小姐都没有追究了,他们这些人还多话讨得不快做什么,这是曹国公的寿宴,自是以和为贵,更何况改编后的曲子确实比原来美妙许多。
将军府七小姐一笑,放下心中芥蒂:“妹妹这样说,我若推辞了就显得小家子气了,那我便奏一首‘寿阳曲’,祝曹国公福寿延绵。”
惜画、惜春笑呵呵的代祖父谢礼。
韩暮华退到众人身后,闭了闭眼,揉了揉睛明穴,方才她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大将军府的七小姐会发怒,而是众人会追问这曲目来历,她谎称韩国公从关外带回来的,正想着后面该如何掩盖,却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个问题。其实别人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都是深闺小姐,还未出阁,能有几个是出过盛京的,这一方活动天地,也就在盛京的四方天里打转而已,她们现在关心的是,谁能在这暗香亭里一鸣惊人,引得矮墙外贵公子们的注意,求得一桩好姻缘。韩暮华的担忧倒是多余了。
大将军府七小姐的箫声圆润如玉华,一听就可以分出是功夫不浅,不管是能听懂这箫声寓意的还是听不懂的都装作一副陶醉的样子,给足了七小姐面子。
韩暮欣放下手中青花缠枝纹茶盏,狠狠白了韩暮华一眼。
韩暮华淡淡朝着她一笑,温颜以对,端了一边的茶盏小饮了一口。
韩暮欣恨恨,捏着茶盏的边缘,就是这副样子,每一次她气的炸毛的时候,她都是这副温吞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打烂她的脸,凭什么她就可以这么淡然,让人恨的牙痒痒!凭什么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让自己脸面丢尽。
这边韩暮欣单方面的交锋,那边的沈玉珩却道:“韩国公府的庶小姐确实有两下子,方才将军府七小姐的愤怒被她两句话轻易的就抚平了,逸之,你这样的妖孽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降伏,可惜了她的身份。”
身边男子仿佛没听到沈玉珩的话:“韩国公去过关外?我怎不知晓,关外乐器多为三弦,巴乌类,何时天朝的古琴也传去关外了。”这句话说完,男子眼睛危险的眯起,看向韩暮华的方向。
静静喝茶的韩暮华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这时候七小姐箫声收尾,她飞起的媚眼穿过矮墙瞟向沈玉珩的方向,脉脉含情。
夏彤在珍眉的陪同下一直等到箫声落幕才朝着韩暮华走来,贵女们已经三三两两散开,各自寻乐了。
韩暮华抬头瞧着立在她面前的少女,驼底团花杭绸褙子,浅粉缎子风毛披肩,头上压了一只特别闪亮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还有耳饰,项圈,这身打扮……不是不华美,反而这少女身上的每一件东西肯定都昂贵非常,只是都太过头了。盛京贵族现在流行的是低调的奢华,自然的华贵才更加可贵,所以贵女们不管是穿衣还是佩戴首饰,讲究画龙点睛,点到即止。而眼前的少女太过注重外观,反而过犹不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将全身的家当都穿戴在身上。
而实际上夏彤也的确如此,为了能在今天的寿宴上一放光彩,她几乎是用掉了这些年存下的所有金锞子在玲珑阁定了最精致的衣裳,又将自己最值钱的首饰都戴上,当然会给人衣饰架子的感觉。
韩暮华不认得眼前的少女,她不愿意多说话,便只是朝着少女点点头权当礼节。还以为少女会立即离开,没想到她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不动。
韩暮华只好开口询问:“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夏彤绞了绞手中帕子,紧张的不行,看了韩暮华一眼立马低下头,咬着唇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话来。
韩暮华奇怪的看着她,不想惹上麻烦,“既然小姐没什么说的,我去那边转转,失陪了。”
珍眉在夏彤后面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忙道:“想必你就是五表妹暮华吧,冒昧打扰,我是你的二表姐夏彤。”说完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韩暮华吃惊,二表姐?她努力回想韩国公府近邻远亲,恍然大悟,难道眼前这位是大泽乡大姑奶奶的女儿?
“表姐可是从大泽乡而来?”大姑奶奶举家都被先皇发配大泽乡,没有圣旨不能私自回盛京,这二表姐为何还会参加曹国公府寿宴?韩暮华眉头轻轻一皱,暗地里打量这位二表姐。
“正是,方才暮华表妹的琴弹的真好,让表姐好生羡慕,我随母亲第一次来参加这等宴会,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有些紧张。”夏彤边说话边看着韩暮华的脸色,见她面上虽然带着一丝冷淡,但是没有疏远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是随着大姑奶奶来的,那老夫人肯定是见过她们了,韩暮华放下心来,也瞧出了夏彤紧张不安,拉着她坐到她身边,笑着道:“二表姐不要担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随意些就好了。”
韩暮华与夏彤坐了一会儿,随便聊了些家常,珍眉等的心急,朝着她使眼色,夏彤更是着急,她忙拉着韩暮华的手:“暮华表妹,我还是紧张害怕,都怪我没出息,人多了就怯场,你能不能陪我去那边随意走走散散心,我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只能依靠你了。”说完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韩暮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想想确实,夏彤从大泽乡来,那地方偏僻贫穷,她不敢与人交流,自觉矮人一截,的确令人同情,韩暮华点点头。
让韩暮华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她一时心软,给她惹来了一桩大麻烦。
夏彤转身对着珍眉说道:“你留在这吧,我与表妹就在这梅园周围随意逛逛,不久就回。”夏彤没有带上珍眉,瑞雪自是也被留在了暗香亭这边。
夏彤拉着韩暮华走向梅林里,矮墙那边沈玉珩旁边的男子眸光一动,眉梢挑起。
两人离暗香亭越来越远,一开始夏彤还能拉着她扯几句在大泽乡的习俗见闻,后来越来越沉默,夏彤变得全身僵硬紧绷起来。韩暮华察觉夏彤不对劲,立即用力紧紧攥了她的手腕,横眉怒对,大声喝问:“二表姐,你将我引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企图?!”
夏彤毕竟从来没做过坏事,心性又不成熟,当下就被韩暮华吓到,软了身子跌坐在梅花林里,口中哆哆嗦嗦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韩暮华立刻甩开她,提了裙裾就要往来时的方向逃离。
忽然一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来,奸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跑?我的未来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