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刚坐下就引起了高进的注意,其实遵义城里有官员来喝酒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毕竟他前面从店小二口中得知,醉仙楼是遵义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尤其是醉仙楼的茅台烧酒更是出名,不要说来往的客商了,就连遵义府的知府大人也会经常光顾。
不过,引起高进注意的其实并不是这几个官员,反而是那位身着普通的“先生”。
一来,同官员同行,这些官员中三个是下级武官,一个虽然没穿官服却有着文官样子,而这位先生穿着是最普通的,但五人中却似乎以他为尊,更重要的是这先生一开口高进就听出来了,他的口音中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绍兴味。
假如是旁人的话,或许分辨不出,但要知道高进之前久在江南,所处之地离绍兴很近,而且当年袁奇起兵,其大军又攻占过绍兴,对于绍兴方言高进并不陌生。
就算是现在,他的义军中也有不少绍兴人,都是当年一直跟随自己的老兄弟。这位先生口音中的绍兴味虽然不重,可却瞒不过高进的注意。
“奇怪,绍兴人怎么会出现在此?难道是南京那边的人?”高进下意识地想到,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怀疑给排除了。
如果这位先生是南京方面的人,那么为何自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再加上高进起兵多年,无论是同清军还是明军都打过交道,尤其是清楚朱怡成的个性。
大明和满清是无可协调的,他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虽说大明的锦衣卫厉害,这些年来策反了不少满清官员,其实最为有名的就是岳钟琪了。可是那些行事都是在暗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明的探子大模大样地如此行动的,更何况眼下这里可是遵义,四方力量错综复杂,或许有人会私下和大明联络,但绝不可能明面上大明的人大摇大摆这样出现。
假如不是大明的人,那这人又是什么来头。这时候高进猛然间想起了张淼打听得来的消息,那就是赵弘灿所派的代表。根据消息,赵弘灿那边的代表不是郭永,而是一位副总兵和一个师爷,对了!那个师爷!
这位先生一口绍兴口音,穿着又是普通,不正是师爷的打扮么?如果高进猜的没错的话,这人就是赵弘灿那边的代表之一。
想到这,高进忍不住竖起了耳朵细听,但由于离得有些距离,再加上屏风的隔挡,他们说话的声音很难听清。听了好一会儿,高进才听到对方称呼那人为彭先生,而且话里话外一股奉承语气。
可究竟他是不是赵弘灿那边的人,因为他们并没提起,所以高进也不得知。又听了会儿,那边的声音更轻了,根本就听不清楚,碍于无法接近,高进最后只能作罢,看看时辰差不多了,高进结帐起身,带着两个亲卫离开了酒楼。
第二日,遵义方面告知高进这边,具体的时间确定下来了,也就是第三日的上午在知府衙门会晤。张淼得知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高进,高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让张淼照着安排好的做就行了。
至于他,这一日继续带着人逛遵义城,把昨日未看仔细的,或者漏看的地方一一转了一圈,然后牢牢记在心中。一日无事,很快这一日就过去,等到第三日的一大早,高进依旧穿着亲卫的衣服,充作张淼的随从,一行人朝不远处的知府衙门而去。
“张相。”衙门口,知府早就等候着了,见到张淼等人前来连忙迎了上去行礼,同时看了一眼他所带的亲卫。
对于这次会晤,大家已确定好每方所带亲卫人员的数量,所以知府心里点了点张淼的随从,确认在范围内后后笑呵呵地把张淼往里请。
遵义的知府衙门看起来建造时间有些久,占地也不小,会晤的地方设在了二堂,二堂已做了整理,正中摆着一张大方桌,桌前摆了两把椅子,看来是给各方人员准备的。
所有人的随从和亲卫必须留在外面,但同时可以带进去两人。不过跟进去的亲卫就没有位置了,只能站在各方人员的身后不远处,这也是为了照顾各方的情绪。
张淼和另一个义军官员先行进入,高进同一个亲卫跟着他们迈步进了二堂,知府领着他们在东边坐下,随后笑着赔了个不是,说是还需去门口接其他人。
张淼他们是头一个来到的,自然对这不无不可,当即点头坐下。坐下后,很快就有人上了茶水,张淼坐在那边双眼微闭,也不去碰面前的茶水安安静静等着,而高进和另一个亲卫站在他们身后几步的距离,同样一声不吭。
过了片刻,传来一阵脚步声,二堂的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堂外,转眼间就见到一行人在知府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张相,这位是范清范副镇,赵大帅所部大将,这位是彭荣彭先生,两位代表赵大帅前来。”知府笑着为双方介绍着。
高进这边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赵弘灿的代表,尤其是高进一见到这个彭荣就认了出来,他就是前日在醉仙楼所见到的那人。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这彭荣果然就是赵弘灿那边所派的师爷,也是这次谈判的主要人物之一。
双方虽然是对手,可实际上赵弘灿部同高进部之前并没有什么仇恨,之间虽然打了几场仗,各有损伤,但实际上都是为了占据贵州一地而已。各自见面,范清却显得有些看不起张淼这边,在他看来张淼所谓的相爷充其量就是反贼头子而已,而他自己却是堂堂副总兵,高级武将,从二品的大员。
倒是那彭荣会是做人,拱着手笑着说了一番久仰的话,然后他们二人在张淼的对面坐下,双方隔着一张桌子交谈了几句。
张淼当年在教中就是常同人打交道的,和彭荣之间交谈不露声色各自摸底,两人聊了几句后就各自知道对方不是普通角色,当即对视着一笑,相互之间倒是有了些欣赏。
又坐了好一会儿,放在面前的茶水都凉了,还不见田仁统出现,张淼这边倒是坐得住,不过范清有些不耐烦了,正当他要喝问田仁统究竟来还是不来的时候,终于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