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事件既然在最后峰回路转,没能牵连宋清涟宫萱之外的任何一个姑娘,群芳宴的“筹备”,便又再次变得顺利起来。
只不过,一起游玩的姑娘们多了一个‘私’底下讨论的话题。而宋清涟也出乎大部分人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因为虚弱的身体离开,反而顶着暗地里散播的流言留了下来。
而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的小事也还有两桩。
比如说,黛‘玉’那番“胆大包天”言行,虽然被近乎同时发生的事情给掩盖了“光芒”,却也到底还是会被丫鬟嬷嬷乃至于其他姑娘们暗地里提起的。而不管这些姑娘们心里怎么想,基本上得知了这一段之后,对黛‘玉’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
这两日黛‘玉’也会出‘门’到元‘春’那里去走走,不为别的,就为演示她合香的成果,并且将成品送到元‘春’的手上。
她在路上也会碰到一些往来的姑娘,但得到的最好的待遇,也不过就是点头,加上僵硬的微笑。
宋清涟倒是不可能和其他姑娘一样——毕竟黛‘玉’怎么都算是帮了她的大忙。可黛‘玉’自己又不乐意和这姑娘来往。
故此,黛‘玉’这段时间倒有些形单影只的味道,就是探‘春’,在知道了她的那番举动之后,也再次小心的变了点态度。‘私’下里还是颇为亲近,却并不肯在外面和她同进同出。
和黛‘玉’相反的则是,本来因为美貌的缘故而颇受忌惮的宝钗,在宋清涟的事情之后,人缘却是好了不少。
宝钗毕竟端庄沉稳,与人为善。这倒是其次。主要是宝钗也很聪明的、有意无意的透出了一些消息——
作为薛家唯一的嫡‘女’,元‘春’的表妹,她日后是只肯嫁做正室的。
只肯做正室,那么,这个皇商家的‘女’儿,和别庄里最低也是六品京官之后的‘女’儿。在婚事的对象上是没有多少冲突的。
再来,宝钗的容貌和气质,看来和那些“狐狸‘精’”也委实是大有差别。
是以,宝钗的人缘变好,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此后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接近腊八节,几个家中有事,但早已经被邀约了要来坐镇的几位夫人也相继到了忠烈亲王别庄。
那些被邀请了的才子、公子哥儿,自然要到群芳宴的当天才会赶来。但是,这些才子、公子们的名单已经开始悄悄的流传开来。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的姑娘们的话题也便悄悄的转了方向。那些有亲戚在被邀之列的姑娘,每天都要被打探几次。
在短时间内。想来是没有人会过多的关注宋清涟的事情了。
但是。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崖松从‘花’梣雅楠的手里接过了她们特意回京城取回来的情报,心中颇是同情了寒枫那个倒霉蛋一把。
要说寒枫的武艺,在几个暗卫中也仅次于自己,怎么就快成了专职的梁上君子了?
不过。在‘花’梣雅楠想要离开的时候,崖松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少主说了,这次回来,你们两个就继续在这儿住着。”
‘花’梣和雅楠立刻应是。不过,和平静的‘花’梣不同,雅楠看来颇有几分欣喜。
崖松仔细看着,想想‘花’梣之前‘抽’空对他说的话,心中暗叹一声。继续道,“做好再进群芳宴的准备。向礼荆兄弟这几天都没走,少主说,他应该有下一步的打算。”
‘花’梣并不意外,雅楠的眼中却稍有‘阴’霾。
崖松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张滦并不喜欢别人伺候,单独分给他的这个小院子里一直都没有他人。崖松倒也不担心有人听见他说话,当下看似漫不禁心,却近乎一字一顿的道,“前两天的事,你们没有看见,我看见了。我可以肯定,少主和那个林大姑娘是第一次见面。但看起来,他们两人却像是早已相识。你们也注意着一些吧。”
话说到此,崖松也没再进一步提醒。挥了挥手中的那叠纸张,崖松转头走人了。
被留下来的雅楠愣在原地。
‘花’梣于是也叹了口气,“你总不会忘了吧雅楠,长老们是怎么说少主的?不说少主,那林大姑娘的胆魄,也不是她那个年龄该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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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滦当然知道,自己的某些异常可以瞒得过别人,但是不可能瞒得过身边的暗卫,也很难瞒过张淮那个盯死了他的人。
不过,对于自家暗卫们的思维模式,他是早有领会了。一开始还难免对这种思维有些无奈,现在却也变得可以淡定处之。
不淡定又能怎么样?
难道能强行改变他们自小被培养的信仰吗?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样的想法,非常方便自己行事。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部分接近事实。
“前生的缘分”,不正是如此么?只不过,他们的前生,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神异。
那一次和黛‘玉’在大庭广众下相见时,张滦清楚的察觉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崖松,从头到尾都在默默地仔细观察。
而观察的结果是,他对他相关的命令变得更没意见了。甚至可以说积极主动起来……甚至,崖松这态度只怕还影响到了寒枫。
才练完晚课,张滦就接到了崖松递过来的一叠纸张,再看看开头,也就明白了这情报的内容。
张滦不由得再次感慨一番——寒枫这次的效率,可是比之前要高不少啊!这是因为熟能生巧了,还是……
“你看过了?”张滦看了几眼,抬头问崖松,顺手还抹了一把晚课后的满头汗。他大致有印象,崖松在边上站了有段时间了。
崖松点头。
虽然张滦觉得,看了开头其实已经足够,但他还是草草的将这几张纸都翻了一遍,才再次问道,“什么感想?”
崖松给出了一个张滦毫不意外的回答,“大户人家常有之事?”
张滦于是再次叹息。
是啊,虽然并不是每家的后宅都会出现巫蛊之事,但本质上依然可以这么说。虽说即使是转生之后,他也还是第一次利用自己手上的力量去挖贾府之外,其他大户人家的‘阴’‘私’细节。
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和崖松类似的结论。
况且,虽然在他前生的时候,他顶多关注人家的点心好不好吃,丫鬟漂不漂亮,但那些勋贵宗室内宅里的一些‘花’边新闻,他也一样是知道不少的。只是那时候从没多想过。现在不过稍微回忆,那些事情就完全变了味,再不复他以往看见的单纯。
宋家的事情也类似。
宋夫人所嫁,乃是次辅的嫡长子,名唤宋鹤。因父亲是内阁次辅,为了避嫌,这宋鹤虽然也考了功名,如今却不过是个闲散小官。
因平日里闲散无事,又不好四处结‘交’同好官员给老爹惹祸惹非议,是以,这宋鹤难免就流连后院了一些。而另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和天下许多男子相同,在贤妻美妾之间,这男人想要放松心情,自然是去找了美妾。
何况这美妾周姨娘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虽是宋家的家生子出身,但因宋家是书香世家,注重诗礼,这周姨娘也就自小想法子跟着学了些琴棋书画。更重要的是,她的天分还高。一天到晚逮着宋鹤就要向他学那些东西,又懂得奉承,自然是让自觉一腔才学无处使用的宋鹤偏爱。
但是当然,宋鹤其实还不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只是难免冷落“贤妻”而已。何况,周姨娘自保能力也很强,也没落到赵姨娘那个‘性’格大变的程度。
宋夫人虽然数度为难,她却依然宠爱不衰,还成功的生下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和宋夫人自己那个天赋平平,不得父亲喜欢的儿子相比,终于还是让宋夫人起了深重的危机感。
张滦可以想见,宋夫人想来也不知用过多少内宅常用的手段——包括另送美人的法子——都没起到效果,这才想到了巫蛊邪术。
且她找人用的这邪术,确实是让周姨娘看着死于暴病,且还是最容易暴病而亡的心疾。
当时,宋府基本没人怀疑,宋鹤自然也没有。他只是对周姨娘的死,伤心痛哭了一场。
但夏嬷嬷的那一闹,旁人不说,至少宋鹤那里是有人透了风的。然而,为周姨娘伤心痛哭的宋鹤,却并没有为此找宋夫人的麻烦,反而痛斥了一番巫蛊之术乃是骗人之法。
而宋鹤都不追究,旁人自然更不追究。
在宋府,这件事便彻底尘埃落定了,不留半点痕迹。盖棺的定论是,宋夫人贤德,被人误会。
甚至那闫道婆,连续得了两大笔金银之后,本打算紧急再干几笔便离京避祸,也很快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偷偷买下的小院子里。至于她的院子里,自然也发现了一批金银,却是无法看出那些金银首饰原本出自何方。
言而总之,虽然宋府的名誉难免受损,可他们的扫尾,却是做得异常干净利落。
唯一能看出宋鹤真实心态的或者只有一点——寒枫的情报上写道,那宋鹤认为宋夫人管家太辛苦,已经命人将两个庶子送回老家,‘交’给没有陪伴上京、早已失宠的一位洪姨娘抚养……
看完这些,虽张滦本来就没指望有什么出乎预料的发展,对此也依然一声叹息。
只是,还不等他再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花’梣的声音忽然远远想起,“少主,向公子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