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邪祟的传言。
加上秦氏“病重”,也不能随意侵扰,故此秦氏房中只有一个名唤宝珠的丫鬟伺候。而黛‘玉’和惜‘春’两个,也就把带来的紫鹃和入画都给留在了外面。
秦氏房中常点着的闺中的甜香换做了庙中求来、予人沉凝之感的佛香,原本常摆放的金盆、木瓜等物都已经收拾干净,连着帐子都换了庄重素净的。
惜‘春’常来此处,不过拿眼扫了一圈,就已经是眼中酸涩,早撇了黛‘玉’先快步到了秦氏榻前,问了一声,“蓉哥媳‘妇’,你怎么样了?”
黛‘玉’跟在后面,也是略略蹙眉。
她只觉得,这房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息。‘胸’口的‘玉’佩微微的热起来,然而,没有吸取任何东西——于它有益的,亦或是她当做是“病气”的气息,一应没有。
倒像只是在单纯的护着她一样。
“……姑姑?”这时,榻上传来一个黯哑到失了原味的声音,显得十分惊诧。
惜‘春’瞪了旁边‘侍’立的宝珠一眼,宝珠知机,也不再去看尤氏的面‘色’,忙撩开了帘子。黛‘玉’这时也走近了,也一眼看见了秦氏。虽她和惜‘春’知道的东西全然不同,竟也一样有些惊住了。
昔日里袅娜妩媚的少‘妇’已经瘦骨嶙峋、双颊深陷,脸‘色’苍白、眼神惨淡,身上的衣服倒像挂在了木桩上。见了惜‘春’,她正勉力的将自己半撑了起来。
惜‘春’本张了口,说不出话来。见秦氏这样,忙抢上前扶住了。
偏她人小力弱,就是这样看着轻飘飘的秦氏,与她来说也太吃力。宝珠又只得接手受。拿了个软枕垫在秦氏身后,好让她半坐起来。
惜‘春’这才不可置信的开口,“……才病了几日,怎么就成了这样!?”
秦氏不语。
尤氏却在一边叹道,“要不怎么说是邪祟呢?”
黛‘玉’却敛了敛眼帘,站在离‘床’榻有些距离的地方,暗暗思忖——这是什么邪祟?只能是心疾!
那双眼中的绝望,黛‘玉’曾在宝‘玉’身上看到过类似的。那时候他发现了他母亲对她做的一切……他救不了她,也无法因此和自己的家族为敌。当她快要咽气时,宝‘玉’的眼神近乎完全一致。
在来到这里之前。黛‘玉’对这事情其实也想了很多。
只是不管她怎么想。都不觉得贾珍有那个胆子‘逼’迫。毕竟秦氏的身份不是太隐秘。那么。这‘乱’人伦的事,秦氏至少在一开始,应该是自愿的。
既然自愿。那就没什么好冤的。
可秦氏反常的举动,和她这一年多以来转变的某些想法,却让她对这事有了些不肯定的心思。尽管她还想不通透,到底有哪里不能肯定了。
到现在,她也不能说肯定了什么或者否定了什么。
只是,秦氏的模样让她心惊。然后,非常莫名的,宝‘玉’那个“珍珠变鱼眼睛”的论调,从她的心底浮了起来。尽管……这件事和那个论调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她完全不明白。
黛‘玉’就有些发怔,只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秦氏已经伸手拉了惜‘春’的手。一时间却也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呢?
但她似乎是有话想要告诉惜‘春’的。黛‘玉’看着秦氏,不由就这么觉得。只因在看着惜‘春’的时候,秦氏的眼中才有那么两分亮光。
惜‘春’到底不知究里,但看秦氏这样,却也觉得这不是邪祟。她只当那邪祟不能时时作祟,忙安慰秦氏道,“……你放心,祖母并你公公婆婆都请了人来了。这真是无妄之灾,到时候你好好的将养,也就是了。”
秦氏依然‘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忽然扯出一个怪异的笑,用那黯哑的声音对惜‘春’叹道,“姑姑,这一家子里,唯有你一个还是干干净净的,还是干干净净的。”
惜‘春’莫名。
尤氏忙想要说什么,这时,却又有一个丫鬟进了秦氏的屋子,道,“太太,两位大师要过来了。”
尤氏惊讶,“这么快?等等,两位大师难道一起过来?”
“是。”丫鬟也快声道,“宝二爷说,出家人又没有名利之争,两位大师都是来做善事的,难道还要分个高下?,两位大师就说一起来了。”
尤氏就忙去看惜‘春’黛‘玉’,“林大姑娘……”
其实,‘女’孩子虽说是避忌外男,但见见出家人也没有什么。但黛‘玉’知道,尤氏肯定是不想她们姐妹在场,看到秦氏模样的。
黛‘玉’也确实是不想见僧人。
何况,‘玉’佩的表现也有点奇怪……
黛‘玉’还是拉了惜‘春’道,“四妹妹,我们先避避。也不知大师做法时可有什么避忌。”
黛‘玉’分明觉得,在自己这么说时,秦氏的目光扫过了她,又扫过了尤氏。
和初时的死寂以及对着惜‘春’时的些许柔和不同,这目光带着几分讥诮。
黛‘玉’心中诧异。
尤氏也就算了,怎么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她们之间又素无来往。
可她确实是有这样的感觉。秦氏似乎看出了她的部分来意。至少是这样。可这有可能吗?
还是惜‘春’拉了拉她,道,“我们到边上屋里待着去。”
惜‘春’到底惦记,不肯远离。她说的“边上屋里”是隔出来的小间,秦氏这个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们轮休的地方,一般姑娘们是不会去那儿的。但在那儿,能听见这边屋里的动静。
黛‘玉’也无所谓。
虽她心里有些顾忌,担心自己的异常被人发现,但要是隔着一个屋子还不行,之前也早就被发现了才对。
当下两人招呼了自己的丫鬟。避了进去。尤氏此时也顾不得她们了。黛‘玉’隐约听得她低声对秦氏说了一句,“……你也见了你姑姑,就为了她……”
黛‘玉’的眼神微闪,但没说什么。
单听这一句话的话。毕竟可以有很多解释。
但她觉得,尤氏的话音,不会超出她想到的——不管谎言编得多好,对现在的宁国府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秦氏!
他们是不敢把秦氏怎么样的。
秦氏要是恨极,狠得下心来,哪怕顶着邪祟附体的名头,一样能拼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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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在小隔间,颇有些拥挤。
但此时惜‘春’和黛‘玉’,乃至于她们带着的入画和紫鹃都没抱怨。只悄没吭声的听着。撇开心情莫名复杂的黛‘玉’和满怀担忧的惜‘春’。入画和紫鹃这两个丫鬟的情绪,更多的倒是“好奇”。
邪祟这码事,可以说是街知巷闻。
这年头。但凡有点儿什么异常,都可以往上面靠。但这两个贾家的家生子,哪里见过类似的事?
只听几个脚步声走进了秦氏的房间,贾蓉的声音就先有些紧张的开了口,“就是这儿了。两位大师,这邪祟,是不是附到我妻子身上了?”
黛‘玉’听着,贾珍没有来。
想来是怕他来了,秦氏撕破脸吧?
但贾蓉这么问了,两位“高僧”却都没有出声。倒是宝‘玉’在一边道。“蓉哥儿你且安心。两位大师都是慈悲心肠。既然应了来帮忙,自然会帮着消灾解厄。”
黛‘玉’听见,这才注意到,宝‘玉’这是在挤兑那个愿成!空禅应该是来帮忙的不假,但愿成就难说了。但若是指出“并非邪祟”,将宁府送上绝路,算什么慈悲心肠?
话说回来,本没有邪祟,却要“除邪祟”,对那两位“高僧”,黛‘玉’也‘挺’想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有一个同行在身边,又该怎么“除邪祟”?
还有秦氏……
现在黛‘玉’彻底听不见秦氏的动静。身为丈夫的贾蓉进‘门’,秦氏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本来也‘挺’说明问题了。
黛‘玉’正在那儿想着秦氏的事,却忽然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问,“这房间,之前谁来过?”
黛‘玉’心中一跳。
可她哪里来得及阻止?那边尤氏已经回了,“愿成大师怎么知道有人来过?之前是这府里的姑娘和一位亲戚家的姑娘来看了看她,没什么事吧?”
又有一个清雅但沉稳的声音叹了一声,“竟是天命。”
黛‘玉’心中顿觉糟糕。
她虽对僧道的印象不好,但要说有些奇僧异道能有些古古怪怪的本事,她也是信的。可惜她之前终究警觉不够,事已至此,反不如静听究竟了。
外面的宝‘玉’似乎也略觉不对,问道,“是什么天命?”
贾蓉更是颇有些着急,“怎么是天命?”
随机,就听那声音浑厚的愿成道,“你即拜在佛家‘门’下,岂不知我佛‘门’有天眼神通?贫僧与空禅大师虽修持法‘门’不同,此道上却都略有所得。这所谓天命,乃是先天的命数、前生的因果,难以扭转。这秦氏如今的情形,就是先天该有此命,不过早一时晚一时罢了。”
宝‘玉’一时沉默。
尤氏却还道是佛家的说法,忙道,“虽说是前生因果,我这媳‘妇’素日里孝顺公婆、持家有道,就前生就什么不是,也该有个机缘。不知两位大师可有法子改了这天命?”
“阿弥陀佛。”愿成大师念了声佛,“世人皆有命数,是为命格。命格可改,然‘天命’在‘命格’之上,几为定数。非全不可改,然而……至少在如今,为时已晚。”
旁听的黛‘玉’更是觉得不妙。
什么叫“几为定数”?什么叫“为时已晚”?
ps:
这是看了某些评论产生的一点小感慨,胡言‘乱’语,尽可以无视——
看红楼,在前面的相关里说过,我唯一喜欢的角‘色’其实唯有黛‘玉’。关于宝‘玉’,我看得到他前八十回的成长,看得到高鹗续卷的毁人,但我其实是不喜欢他的。
可就算是这样,想到写红楼,我依然愿意尽力一试,给宝‘玉’一个机会成长,成就一个木石前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