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泰和楼的掌柜高兴得很。前几日那个不知名的小公子送来一封信,他拆开看了,真是如获至宝。自己经营泰和楼这么多年,只知道楼里生意好,却不知原来还有这样多的弊病。信上写着:“主食品种稍缺,可将各类彩色果蔬汁和入面中,研究馅料做食亦佳。”掌柜叫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幸而有此番高人提点。于是这几日他将菠菜汁、紫薯粉、胡萝卜汁等各类颜色加入面点,出来的效果当然是新奇好看,五颜六色,食客们纷纷捧场。
这哪里是盛香楼,便是整个京城的酒楼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几日泰和楼的热闹呢。掌柜的笑着目送一波又一波的食客,将手里的信理了又理,小心翼翼的塞进袖中。
也多亏了泰和楼本身有雄厚的实力和出色的面点师傅。云意珏这日出府看着泰和楼前熙熙攘攘的人,心里很满意。自己告诉掌柜前世里自己听说的一些糕点、主食之类的制作技巧,怕是这几日,不,这几个月都得碾压盛香楼好一阵风头。
王尚书,小女子送给你的这份大礼,就怕你不敢收啊!
不过她今日出来可不是来看泰和楼有多么风光的。玉妆姑娘昨日派人来府告诉自己已经找好投资人,云意珏此番前来,便是要谈合作的事。一是自己在京中无权无势,需要一个有背景的大人物做靠山,二是就算将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一些,也不够填补买下酒楼的空缺。
所以,今日这番会面,云意珏很是重视。
揽月楼
想必是今日玉妆特意交代过了,云意珏和老鸨打过招呼之后很顺利的就去了她的房间。只见一位公子先她一步已经到此,盘腿倨坐。看见她来了,长袍起落,清风微拂之际,只听得一个清润的男音响起,仿若佛寺中的钟磬。
“小姐有礼了。”
云意珏的确有些怔住了,眼前的白衣男子瑶光散君唇,温目将花春,只觉此人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何等不似凡尘中的人物!见到他之前,云意珏觉得戏折子里,九重天神君的潇然,天帝登位的傲气,圣贤公子的温雅都大有夸张之色,毫无现实凡尘里的考量,可直到今日,才看到这么一个真真当得起一切文字渲染的公子。
“公子。”看到此人脸上愈发浓郁的笑意,云意珏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赶紧起身行礼。
“云姑娘,这位便是玉妆给您介绍的投资人,君华公子。”玉妆笑着看着云意珏的小女儿模样,走出来打着圆场。
“在下听玉妆姑娘说起姑娘的事,便自作主张应了姑娘的请。”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情,他的脸上,仿佛总是挂着盈盈笑意,温和舒服,却又莫名疏离。
君华公子温修衡!云意珏心里暗叹,自己前世想都不敢想能认识这一位人物。自己对他的印象,还只停留在旁人口气里的仰慕之中。只知道他是京城最大的商人,虽是商人,但是却半点不被轻商思想束缚,品行高洁,高山仰止。
大雅君子,灼灼其华,当真担得起君华二字。云意珏收下心中的波澜暗涌,应声道:“能与君华公子合作,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却见温修衡朗笑出声,声音清澈舒缓:“君华二字都是旁人打趣罢,姑娘不妨直接唤我修衡。”
云意珏有些吃惊,只觉得这位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大气有礼,让身边人倍感舒服,实在难得。她也不客气,既然以后要合作,不必讲究的虚礼也就不要了。
“不知姑娘准备如何盘下盛香楼,手里资金多少?”温修衡抬手将淡绿色的茶汤缓缓斟到白玉杯中,示意云意珏饮茶。
云意珏微微有些犯难。母亲留给自己的大部分都是嫁妆,动不得。即使她将能变卖的都卖了,手里不过五百多两银子,盘下盛香楼仍然远远不够。
“说来惭愧,我手里并无多少现银,总计五百两有余。”她缓缓饮了口茶,不见一丝慌乱:“但公子放心,我有把握买下盛香楼。”
温修衡脸上的笑意似乎从未消散,仍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那姑娘需要在下资助多少?”他虽然欣赏这个女子的胆量与谋略,但是他明白,以盛香楼的名气地段,三千两是起始数。
却见云意珏星眸微收,眼里的狡黠令人炫目:“公子放心,意珏有把握为公子省钱。估计,您赞助一千两即可。”
温修衡吃笑,眼前的小女子自信起来光彩夺目,听到她说省钱之语,又对以后的合作更加期待。
玉妆闻言一惊:“姑娘,你可知盛香楼这样的地段,最少也是三千两起价?”虽说自己对云意珏印象不错,但是她一开口竟然直接砍了半数价钱,在她看来着实有些夸张了。
“既然修衡公子信任我,放任我做,我自然也得摆出合作者的诚意。不瞒二位,上次与王大人交谈过一次,观察他家中,似乎是急于离京。在下不才,又想不出他为何亲自见一个无名之辈的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盛香楼是块别人敢看不敢啃的香饽饽。”
她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玉妆,继续道:“我前几日给了盛香楼的对手泰和楼一些建议,那掌柜似乎很是高兴。”
玉妆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明白。她就一直奇怪为何近几日泰和楼的生意好的不像话,原来是这样。好一个聪明的姑娘,王大人急于离京,泰和楼背后势力庞大,无人敢接手盛香楼。她不仅仅是拖,更是借刀杀人逼得王大人不得不松口。
温修衡控火煮茶,茶筅敲击之间,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眼里的神色仿佛远山染墨,看不出喜怒。
“既然如此,修衡期待云姑娘的好消息。”他抿唇一笑,又道:“若是能为我省些钱财,修衡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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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
王大人跪在眼前戴银色面具的男人面前,神色慌乱,一直用帕子擦着额角的冷汗。
“公......公子,那泰和楼今日愈发打压我们的产业,可那瑞王世子与您有些龃龉,怕是这次不能讨得了好啊......”他心里不安,也不知道最近泰和楼是怎么突然搞出那么多花样,连从前来盛香楼的常客都一个个的走了,他哪里能不急。
可偏偏瑞王世子势力太大,自己公子也不好当面抗衡,对付泰和楼不得。这便罢了,可无奈最近敬王盯他盯得紧,公子说王府外都是他的人。他只盼能快些离京,再把盛香楼转手了卖些养老钱。谁想到会出这档子事,这样下去,酒楼里的开销又大,盛香楼简直都要入不敷出。
“能想到用泰和楼借刀杀人,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面具男子嘴角浮现一抹玩味。他扫了眼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的王尚书,眼底有一些不耐:“那日的买家我查过了,与晏敬尧没关系,既然你急于脱手,就随了她吧。”
“况且,转手给她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