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抱着厚厚的《草药学入门》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一下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伊丽莎白。薇妮双手举起《草药学入门》,向着伊丽莎白挥了挥,开心地小跑了两步上前,说:“罗纳德校长同意我入学了,只要我能把这本书给背下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那本两英寸厚的大书,又看了看露齿而笑的薇妮,问:“你真的那么想进入伊斯顿学院?”
薇妮的表情晦暗了片刻,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她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一定要成为很好的魔法师,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伊丽莎白笑笑,说:“也好,女孩子就该独立。走吧,我们先去吃饭。顺便商量商量去冒险工会接任务的事。”
薇妮随着伊丽莎白往学生餐厅走去,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叫住了她,问:“你是薇妮吗?”
薇妮根本不认识她,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女孩子将一张叠着的便条递给薇妮,说:“这是艾维让我交给你的。”
便条纸似乎是从笔记本上扯下的,上面有艾维潦草的字迹:薇妮,家里有事,我赶着回去了。我家在林顿大道927号,你记得来找我玩。
薇妮看了会心一笑,随意地将字条夹在了书里。
这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来学生餐厅的人很少。薇妮和伊丽莎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讨论着暑假三个月的计划。伊丽莎白想要去加入初级冒险者团队,去沼泽或者沙漠边缘碰碰运气。薇妮作出向往的样子。她从前并没有去过那些地处边缘且资源稀少的地方,现在虽然失去了力量,不过去那些危险相对比较低的地方重温重温冒险生活,也是不错的事。
两人计划好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先住在伊丽莎白的房子里,再去冒险工会找找机会。伊丽莎白把地址给了薇妮。她今晚上收拾好了东西,明早去和伊丽莎白会面。
劳里神官的交代早就被薇妮抛在了脑后,或者说,她从来不曾把他话放在心上。
天已经黑了,薇妮告别了伊丽莎白,独自回宿舍。她刚走到了宿舍楼下,就看到了黑暗中站了一个人。
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说:“赫格伦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年轻的男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穿着莫顿家族仆从的制服。薇妮从前在莫顿家里依稀见过这个人,但是不知道他的姓名。
莫顿家的仆从不耐烦地说:“赫格伦小姐。伯爵夫人和艾丽丝小姐在等你。”
薇妮说:“是吗?”
莫顿家的仆从一边走一边说:“马车已经学院外等候着,你跟我来吧。”
薇妮跟着莫顿家的仆从到了诺伯城最华丽的酒店,一路上。仆从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薇妮怎么不待在寝室,耽误了他多少时间。
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艾丽丝才开了门。她眼眶微红,神情倔强。情绪似乎很激动。仆从恭敬地鞠了一躬,说:“艾丽丝小姐,赫格伦小姐已经到了。”
艾丽丝漠然地点点头,仆从慢慢退下。
薇妮讷讷地说:“晚上好,艾丽丝。”
艾丽丝身子半靠在门上,一只手把着门框。将薇妮挡在了门外。她已经是快十七岁了,身材高挑,比薇妮高出了整整一个头。艾丽丝低头俯看着薇妮。目光咄咄逼人,似乎在审视什么。
薇妮怯怯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低低地埋着头。
“艾丽丝,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屋里传来莫顿夫人恼怒的话语。
艾丽丝飞快地回过头,往莫顿夫人所在的方向不服气地瞪了一眼。这才放开门,嫌恶地说:“你进来吧。”
薇妮小心翼翼地跟在艾丽丝身后进了宽敞豪华的房间。奇怪的是。房间竟然只有莫顿夫人和艾丽丝两个人,竟然没有女仆,或者家庭教师跟随服侍。
莫顿夫人面色不善,看上去似乎很生气。她平日里是个矜持傲慢的贵妇,唯一能够令她动怒失色的,只有她的几个孩子。
薇妮乖巧地问好说:“晚上好,夫人。”
莫顿夫人淡漠地说:“艾丽丝下周参加玫瑰骑士的考试,考完了之后,你跟我们一起回切斯特城。”
莫顿一家的决定,薇妮没法拒绝,只能木然地答道:“哦,好的。”回到莫顿城堡,她可以慢慢研究薇妮房间里藏着的东西,不过可惜的是,和伊丽莎白的约定不得不就此取消。
艾丽丝重重地坐下,说:“妈妈,不是玫瑰骑士的考试,是圣殿骑士。”
莫顿夫人的脸色刹那间暗了暗,说:“看看你,这是什么坐姿。我就说了,不该让你去学什么骑士格斗。好端端的一个名门淑女,竟然变得像那些穷人冒险者一样粗鲁。什么圣殿骑士,你想都别想。”
艾丽丝一字一句底说:“我就是要做圣殿骑士,现在谁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莫顿夫人提高了音调:“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艾丽丝,你快十七岁了,不要再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任性。”
艾丽丝态度坚决地说:“是的,妈妈。我就快十七岁了,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莫顿夫人咬着唇,眼里有淡淡的泪光。她转身走向里屋,说:“我这就去给你爸爸写信。你长大了,再也不听妈妈的话了。”
艾丽丝嘴唇动了动,有一刹那间似乎想要妥协,不过她紧紧地掐着座椅的扶手,把所有的脆弱都转化成了倔强。
客厅里只剩下艾丽丝和薇妮,一时间浓重的夜色像翻滚的海浪一般向她们压来。艾丽丝喃喃低语:“我一定要做圣殿骑士。”
薇妮去年就知道艾丽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玫瑰骑士,保护莫顿家族的利益。没想到,她现在竟然改变主意,要改做侍奉光明教廷的圣殿骑士。
皇权和教廷向来分庭抗礼,各有势力,虽然贵族中的大多数人都信奉创世神,但是贵族少年们素来自持身份,很少有人会去做为教庭服务的圣殿骑士。也难怪莫顿夫人这样生气。
莫顿夫人很快写好了信,交给了仆从。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揉了揉额头,看上去十分疲惫。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平静:“我已经给你的爸爸说了,后天就能收到他的回信。让你做玫瑰骑士,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艾丽丝,妈妈拜托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妈妈再也承受不了你一天一个主意,一天一个变化。你要是还对妈妈心存一丝怜悯,就乖乖嫁给费德维茨,好好过一个贵族该有的体面生活。”
艾丽丝走到莫顿夫人身边,坐在地上,把头搁到了莫顿夫人的腿上,说:“妈妈,对不起。”
莫顿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一时情绪激动,说不出话来。
艾丽丝淡淡地笑了笑,轻声宣布道:“妈妈,我想我爱上了劳里。阿缇斯教堂的劳里神官。”
什么?!
莫顿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满脸震惊。
艾丽丝抬起头,勇敢地迎向她的目光,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妈妈,我爱上了劳里神官。虽然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但是,我知道,他就是我梦想的那个人。他是那么地高贵、完美……”说完,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莫顿夫人声音颤抖地问:“所以,你才临时决定要改做圣殿骑士。”
艾丽丝点点头。
莫顿夫人顿了片刻,推开艾丽丝站了起来,步履飘忽地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荒谬,实在是荒谬。艾丽丝,你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