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劫?!”
白衣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个正在渡九死雷劫的斩道,只吞下了一枚药丸,他的圣劫引出来了?
太虚呢?
这么大一个炼灵境界,放哪去了?
传承了如此之久的炼灵之路,每一步都有它的存在意义。
不经太虚之境,便诞不出太虚世界和太虚之力,更无法褪去凡态,演化形成第一缕圣力,结合半圣位格,引来圣劫——这是每个炼灵师都知晓的正常炼灵步骤。
犬三青走的,莫不是另一条路,超出了炼灵的范畴?
“这……”
某一刻,道穹苍眼里都出现了惊愕。
这同是他第一次见到有斩道直接开渡圣劫,简直是在改写历史,因为连魁雷汉都没法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犬三青……
莫不成,他真是个天才?
“不!”
“是那颗药丸的原因……”
道穹苍回忆了下,忆出了“暴力破圣丸”为何物。
这不是圣宫雷鸣峰上,烬照半圣没事瞎捣鼓的那些毒药中的其中之一么?
哪怕见识匪浅,道穹苍对暴力破圣丸也知之不深,只晓得这玩意一般人用不了,非一般的人也不敢用,是种废丹。
理论上,暴力破圣丸能让任何炼灵师在任何境界于任何时间地点,想封圣就封圣,实现封圣自由——这很烬照。
实际上,这就是一颗毒药……不,用毒药都不足以形容,这是炼灵炸药!
炼灵师服下此丹,前提要有圣力,才可跳过半圣位格引来圣劫,否则服丹无用——这已够矛盾。
毕竟大陆上如同圣迹果一般的圣药,凤毛麟角。
就算上一步能成,炼灵师得以成功引来圣劫。
未经过半圣位格净化、转化的圣劫之力,能量太过狂暴,会如点燃的引线般以炼灵师气海全部灵元为基,引爆人体。
一道雷下来,古武者都难以抗下,都得灰飞烟灭!
这犬三青,怎么敢自吞炸药的?
“他有葵花圣体……”
“他吞下丹药时,身上涌出了圣力,他以前服用过类似圣迹果的圣药,养出了第一缕圣力……”
道穹苍很快有所明悟。
但如此苛刻的服药前提条件都有人能完成,说明了这犬三青还真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如此天才,却做出这般自毁前程之举,岂不让人扼腕叹息?
犬三青的封圣步骤出错了。
他没有在圣劫降临时,祭出来半圣位格。
道穹苍当然知晓这是何原因,就是很干脆的“没有”!
那么不管此刻的犬三青有多璀璨绚烂,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烟花易逝,人会凋亡。
“所有人,撤!”
圣劫覆盖范围太大。
这一战,毫无疑问也演变成了圣战。
哪怕十分勉强,层次也算是变了。
因而现场中,最高只有太虚的白衣再逗留此地,不亚于白给。
道穹苍惊醒之后,果断抛弃了百界断灵阵,将所有白衣通通清走。
对方都走到这一步了,百界断灵阵要还想保留,有可能变成“百劫之阵”,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大屏蔽术!”
清场之后,道穹苍一道天机术划过,径直射中了的毫无抵抗之力的犬三青。
“嗡……”
天地一声异响。
高空中的九死雷劫劫云一震,被屏蔽掉了。
可圣劫依旧演变,还在膨胀、酝雷,一点都没有被屏蔽的迹象。
“果然……”
道穹苍瞳孔微凝。
他的天机术第一次出现了意外。
但也算没有太令人惊讶——此式固然能屏蔽炼灵师的各般雷劫,却是基于正常炼灵之路而成。
它能对付岑乔夫、水鬼那等依旧算得上是按部就班修炼到半圣的天才,却对付不了想要自杀的疯子。
犬三青太搞了!
这个人当下状态无比混乱:
斩道斩道不是,太虚太虚没有。
九死雷劫也被大屏蔽术封了,相当于突破到一半被强制憋了回去。
但还别说,最后期的圣体、圣力……诶,反而有!
还能渡圣劫!
“如若我研究透了那有生命的天机道则,说不得真可以对付犬三青,将他此身变化全部‘屏蔽’掉,再抓回道部慢慢研究。”
“可惜,我没时间……”
道穹苍暗叹不已。
他已看不懂犬三青在走的是什么路,也许是死路,也许不是。
但并不妨碍他对此例“特殊”产生了极大兴趣,生出了就地实验的想法。
换个人在这里,会认为犬三青必死,等着即可成功,道穹苍认为天下无不可能,也从不小觑任何人。
他就是天才,他知晓犬三青真要歪打正着,走出来一条新路,也是小有概率的。
所以,他打算亲眼纪录下这例特殊的实验对象在渡劫时所经历的一切。
过后,再去推演是否有完善、优化的可能,然后尝试去复刻。
如能成,可与圣宫烬照半圣展开一次合作。
如不成,可用贩卖特殊毒药反制圣宫一手。
得失皆掌于我手,便如虚空岛一局,又怎谈何有败?
但观察归观察,眼下犬三青是为敌人,一些必要的制约,还是不可避免要表现出来给某些人看的。
“大屏蔽术!”
道穹苍先是往自身甩了一记天机术。
再给毫无防备的香姨、仍有利用价值的鬼面,也各自甩上一记。
这既避免了他们三人被圣劫锁定,又排除了多余的变量对实验对象封圣的干扰,还能让他们三人继续在场,不用乱跑。
做完这些,道穹苍又有条不紊调动了京都大阵。
“启!”
这一回,大阵真正启动。
但却不是为了对付犬三青,而是屏蔽掉了圣劫对玉京城所有人的锁定。
至此,多余的变量完全排除。
可也正因为要顾及到这些外在因素,道穹苍连续施法却不刻意针对,给犬三青腾出了大量时间。
“鬼面,往城外突破!”
犬三青发出一声爆喝,葵花圣体完全解放,从鹰爪下挣脱了出来。
他调动体内那缕珍藏了多年不敢暴露的圣力,身形化作利剑,一马当先刺向了南城门口的结界壁。
“轰!”
京都大阵被轰得显形。
然结界壁垒只是往外一凸,那圣力如被分化掉,一点点被大阵吞吃。
京都大阵,并没有破掉!
“唳——”
后方,鬼面一声长啸,鹰爪上发出黑色的锋芒,紧随其后狠撕于南城门口的大门之上。
轰鸣再响。
南城门口看似脆弱的桂木门,也如被附魔上了最坚硬的符文,摧之不得。
这么硬?
他都还没操纵这大阵呢!
鬼面、犬三青二人,同时懵了一下。
道穹苍捏着天机司南,甚至没有动手,只是看得失笑出声:
“两位,本殿不要面子的吗?”
“京都大阵,有本殿几十年的积累,半圣都难以破得。”
“你们两个加起来算勉强算是半个六道、半个半圣吧,这要能破得了此阵,我道穹苍以死谢罪得了。”
所有人闻声,心头沉入谷底。
是啊,道穹苍自家门口,怎么能不安上最强的防御呢?
独独香姨面不改色,在鬼面鹰利爪之下,平静地注视向那骚包老道:
“是吗?”
“此门若破,你真会以死谢罪么?”
轰!
劫云摩擦,轰鸣而响。
众人错愕,不明何意。
朝灵街远处,冬冬却突然单手抄起了阿摇,闪到了董记茶铺前。
这里,正有个被犬三青一巴掌拍死的护城卫周队长尸体,他的前胸至后背处贯出了刀柄,献血流了一地。
冬冬只摸索了一下,无果后,索性用太虚之力炸掉了整个尸体。
血肉、宝物一大堆,登时全给震碎了。
独独一枚桂木所制的,看似脆弱不堪的令牌,同样如被附魔了最极致的坚硬一般,在太虚之力下连半分破损都无。
城门令!
冬冬抓住令牌,闪到朝灵街的尽头,来到无人防守的南城门口,将之插到了城墙的凹槽上。
“开门。”
嗡嗡嗡……
桂木城门,徐徐打开。
这电光火石间在战场下方毫不起眼的残破街道上所发生的一切,给所有人看傻眼了。
“……”
世界,沉默了有一刹。
脑满肠肥的犬胖子僵在了京都大阵的结界壁前,嘴唇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鬼面鹰定格在城门口,望着身侧美艳女子,那看着就不太灵光的一双鹰眼眨了两眨,然后用半手半爪的前肢挠了挠脑袋。
道穹苍手指停在了天机司南上,似乎石化了,瞳孔中,是香姨唇角间的笑意在逐渐放大。
很快,嘲讽声就跟着响起来了: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动动脑子。”
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吃下了“暴力破圣丸”的犬三青感觉受到内涵。
开了六道畜生道被爪子支配了身体的鬼面,感觉香姨在含沙射影。
以死谢罪道穹苍,此刻则什么话都没说,仿佛只要他不说话,大家就会忘记他此前说过什么话。
“发什么愣,出城啊!”
冬冬将阿摇塞到了鬼面鹰爪子下,给这群二愣子们,上了生命中最严肃的一课。
出城就要开城门,开城门就需要钥匙。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们没有想到,总是想着要暴力解决问题?
炼灵炼糊涂了?
冬冬师承香姨,炼灵废物不重要,她也属于大脑这一流派。
百界断灵阵一破,白衣、护城卫一被挪移开,只读了香姨一个眼神,服侍过多年的冬冬,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而现在,这群呆瓜们,竟还愣在原地!
“出城啊!”
冬冬一声爆喝,多好的机会,要白白浪费掉吗?
犬三青、鬼面鹰,以及爪下的香姨、阿摇,还有冬冬,刷一下化作流光,从大开的城门中溜了出去。
南城门口战场,突兀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好一个香姨!”
道穹苍深一呼吸,似是给无奈住了。
脸上表情既有懊恼,又夹悔恨,惋惜之余,再现不甘。
他的表情戏做足了有好一阵,最后唇角一斜,竟是乐出了声来:
“不得不说,有点小聪明。”
“但仅仅如此,你们就以为能逃出本殿京都大阵范围了?”
“未免太过天真!”
刷一下跟进,道穹苍出城的同时,天机司南开始快速转动,机扩声咔咔而响。
他的神态更加精彩了。
仿佛埋藏了多年的小彩蛋,终于给人发现了般,他很有分享欲地讲解道:
“本殿虽不修古武,却也知道拳瞄于脸,人一后仰就能避开。”
“而若拳瞄脑后,则连后撤,都难以躲避。”
“所以,既然要玩,那就玩个痛快吧!”
一声戏谑之后,天机司南嗡一颤响。
才堪堪出城的几人,但见夹道的黄金桂在无人的风雪中沙沙律动,继而树身亮起天机道纹!
“这是……”
几人愣住了。
鬼面鹰爪下,香姨的笑容跟着凝固,发出一声惊呼:
“离开官道!”
“离开黄金桂!”
这个京都大阵,覆盖范围竟不止京都!
那骚包老道利用了人的思维惯性……却提前将大阵的覆盖范围,往外拉到城外的三十里远?
“呕!”
没来由的一阵反胃,香姨又想吐了。
……
细节,决定成败
道穹苍压下了止不住翘起的唇角。
他既已成竹在胸,又怎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想跑,迟了……”
“盘缚之树,启!”
双手当空一印。
黄金桂原地拔高,疯长几十丈,如同妖魔之树般垂下了无数枝条。
花香交织风雪,配合枝条纹画,在虚空勾勒出了繁复的道纹,充斥着城外几十里地。
香姨一行人出了城,却如尚未出城一般,依旧困于大阵之中!
而当道纹彻底成型之时,那些疯狂肆虐着的黄金桂枝条,从高空探下,就要将鬼面鹰、犬三青等盘缚住。
“滚!”
鬼面黑翼一展,凌空数周翻旋。
阿摇被转得头晕目眩,欲吐不吐时,勉强睁开眼后,所见是黄金桂枝条已被嗤嗤斩断。
“骚包老道……”
犬三青总算明白这家伙为何流传有这外号了。
他同样大发雷霆,一掌一片,将枝条隔空震断。
可那些断了的枝条顷刻恢复,无穷无尽,再次探来,分明是要将他们死死拖住。
“轰隆!”
虚空一声炸响。
圣劫酝酿完毕,就要轰下。
陷入绝路的犬三青平静回眸,望向鬼面鹰:“你们先行退离,我已必死,我来断后。”
鬼面余光一扫,道穹苍从容不迫,凭虚而立,他心头都在发颤。
这么一个恐怖存在,提前将人算计到了死,凭你一个犬三青,能拖得住?
“我也必废,时日无多,你带着香姨离开,我俩断后!”
鬼面鹰毫不迟疑,将香姨和阿摇塞回到了冬冬手上,转翅上了高空,突向了道穹苍本体。
欲破天机术,必得先破人。
道穹苍若不拿下,让他持续施法,现场一个人都跑不了!
“咔。”
香姨拳头攥紧,后槽牙咬得咯嘣响。
望着身边人为了自己,一个个将命都舍了出去,她看向道穹苍的眼神,满含杀机。
可杀意能起得了什么作用呢?
无能狂怒罢了。
道穹苍心都在发笑,第一时间甚至无视了鬼面的突袭,反而凝向后方香杳杳,轻声嘲道:
“脑子,可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有可能会反被问题解决哦~”
杀了他!
死也要咬他一口肉,自爆都行!
香杳杳被这老道嗡嗡嗡叮了一整天,在此刻,终于破防了,她差点从冬冬手中挣脱。
“香姨,冷静!”
冬冬即刻大喝,一手抓着一人。
当望见香姨脖子上的禁武令时,她泪水都要盈出。
打不过的……
再回头,也是中了道殿主的激将法,怎么可能赢?
她倒是果决,二话不劝,抱着香姨和阿摇转身就跑。
“一个都跑不了!”
道穹苍嗤笑着,回首对上了突袭而来的鬼面鹰,脚下一旋,展开了璀璨的苍穹绘卷。
正面战,谁说天机术士不行?
这么认为的人,只是没见过天机术的极意——将“奥义”都提前研究出来,蓄势待发罢了。
“大……”
正要发动时,玉京城南城门口“嘎嗒嘎嗒”生起异响,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在夹道黄金桂的疯狂作乱下,马车夫一手缰绳不住甩下,冲进战场。
一手,则高高举着什么东西,在快速摇晃示意着。
“道殿主,您的礼物,徐小受所赠!”
徐小受?
这三个字成功吸引了道穹苍的注意力。
大挪移术将自己挪向了后方,暂时避开了鬼面鹰的正面攻击后,道穹苍往下方一瞧。
一条手臂?